悲情沙龙兔

车　遥

沙龙兔的传说

2004年8月的一天，我们一行三人骑着骆驼走进了纳米布沙漠，在一座巨大的沙崖下扎起帐篷露营。突然，一个很小的黑点在我们不远处出现，然后一晃而过。眼尖的法纳姆一跃而起，迅速追了过去。十几分钟后，他就抱着一只右腿受伤的兔子乐颠颠地跑回来了。

这是南非沙漠里特有的一种兔子，叫沙龙兔，非常珍稀。因为沙漠里雨水稀少，每逢下雨的时候，都会有一只领头的成年沙龙兔不吃不喝地外出寻找水源，找到后就会昼夜不停地赶回巢穴通知其他的沙龙兔，然后带着它们往水源地赶，到达目的地后，那只领头的成年沙龙兔常常会因为精疲力竭而死去。但是当人类掌握了沙龙兔的这一特性后，就常常制造假水源，引诱沙龙兔。当大批沙龙兔赶到所谓的水源地，发现并没有水时，往往会因为焦渴和劳累而死亡，这样人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死的沙龙兔带回家，剥下珍贵的皮毛拿去卖钱。据说一件全部由沙龙兔的皮毛制成的大衣可以卖到8000美元。慢慢地，由于人性的贪婪，沙龙兔越来越少，都快绝迹了。

突如其来的灾难

一天，我和助手马丁正在紧张地开展考古工作时，沙龙兔突然不安地挣扎着嘶叫起来。沙龙兔有预知天气的本能，可能有沙尘暴要来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就刮起了沙尘暴。我们尽量靠近骆驼，头朝下枕在胳膊上，抵御着铺天盖地袭来的风沙。

我们在地上足足趴了两个多小时，沙尘暴才停止肆虐。爬起来一看，我们立即傻眼了，驮放在骆驼上的卫星定位仪、睡袋等物资已经被大风吹得不见踪影，两个用来贮藏水的铝制大水箱也被风沙刮倒摔裂箱底，水漏了个精光。两只备用水囊里的一点水，估计只够我们三人喝上两天的，而从这里回到沙漠边缘有人烟的地方，就算是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四天。

突然，远远地传来呼唤的声音，我抬头一看，有四个人牵着两头骆驼朝我们这边走来。他们蓬头垢面、神情疲惫，但每人身上都背着一枝猎枪，骆驼上驮着几个大袋子，里面隐隐发出难闻的臭味。

为首的大汉诺德告诉我说，他们是探险家，粮食和水都消耗光了，向我们讨要一些干粮和水。马丁当即拒绝，诺德听后，眼里立即闪过一道凶光，我看见他的几个同伴都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在猎枪上。我不想自相残杀，我从水囊里倒出几碗水。他们四个一饮而尽，然后诺德讨好地对我说，希望和我们结伴而行，我答应了。我想我不应该抛弃他们，虽然我们的干粮和水也马上要消耗光了。

人性和兽性的搏杀

睡到半夜，我突然被人粗鲁地摇醒，刚一坐起来，就被一支冰冷的猎枪指住了脑门。更让我绝望的是，我还看见马丁和法纳姆也被五花大绑地扔在沙地上。

“伟大的考古学家们，现在，你们所有的东西都成了我的了，识相点，别想反抗，否则你们的下场就跟那只沙龙兔一样!”诺德得意洋洋地说。我看见法纳姆收留的那只受伤的沙龙兔已经被诺德的同伴用刀子剥下了毛皮，它还没有咽气，整个赤裸的肉身蜷缩成了团，痛苦地抽搐着。这血腥的一幕差点让我呕吐起来。

次日，我们三个被反绑着双手，跌跌撞撞地跟在骆驼后面走了一整天，我眼冒金星、头昏脑涨、饥渴交加，感觉自己在酷热下快晒成了一具木乃伊。

幸运的是，那天晚上，突然下了一场大雨，我们全都冲出帐篷，站在雨里贪婪地张开嘴巴，痛饮着带着沙尘味道的雨水。诺德他们还赶紧拿出各种器皿来盛装雨水。

这天上午，走了没多远，我就看见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的中间正好有个长方形的凹槽，里面装满了浑浊的雨水。诺德弯下腰，在岩石周围仔细察看了一下，然后兴奋地对同伴说：“这里有沙龙兔新鲜的大便，看来它回去通风报信去了，大批的沙龙兔要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饮水。哈哈，发财的机会快到了！”

说完，他呵斥我们三个趴在离岩石大约有数十米远的沙地上，给我们全身都覆盖上沙子，只露出眼睛和鼻孔，为了防止我们发出声音惊动沙龙兔，诺德还在我们嘴里塞上了破布条。几头骆驼也被他们巧妙地掩藏在远处的沙丘里。为了让远道跑来的沙龙兔渴死，诺德他们还用沙土填塞了岩石上面的那个凹槽。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诺德还警告我们不许乱动，否则就开枪杀了我们。

两个多小时后，远处沙尘滚滚，大约有近百只沙龙兔朝岩石这边跑过来，领头的是一只个头比较大的沙龙兔，在快接近岩石时，那只领头的沙龙兔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而剩下的那些兔子跨过它的尸体继续往前奔跑。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终于明白有关沙龙兔找水的传说并不是杜撰，而是事实。

我暗暗祈祷，希望它们能发现敌情赶紧逃走，但是它们似乎浑然不知危险就在眼前，继续争先恐后地往前奔跑。当它们飞快地跃上岩石时，我看见那些沙龙兔突然狂躁不安起来，一些沙龙兔甚至将脑袋撞向岩石，撞得鲜血淋漓。原来它们并没有看见水，过度的奔跑已经使它们焦渴和劳累万分，得不到及时的水分补充使它们的生理功能发生了紊乱，于是一些沙龙兔就选择了自杀，更多的则是躺在沙地上奄奄一息，只有十几只体格比较健壮的沙龙兔还愣在那里，望着遍地哀鸣的同伴不知所措。但就在它们惊恐地四处张望时，一阵激烈的枪声响了起来，那些还能够跑动的沙龙兔纷纷倒在了血泊中。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想目睹这场罪恶的大屠杀。

然而，就在他们得意洋洋地俯身去检查丰硕的“战果”时，我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枪响，诺德和他的三个同伴还没反应过来，就相继在枪声中栽倒在地。我爬起来，回头一看，开枪的竟是法纳姆!原来他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挣脱捆绑双手的绳索，爬到了我们的那几头骆驼身边，有一枝我们打算用来防身的半自动步枪就藏在一头骆驼身上。幸好一直没被诺德他们发现。

四个偷猎者，除了一个当场被击毙外，还有两个重伤，一个轻伤，我们掩埋了死者和那些沙龙兔的尸体，然后将几个受伤的偷猎者捆绑在骆驼身上向沙漠边缘走去。三天后，我们终于走出了纳米布沙漠。我们将偷猎者交给了警方，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沙龙兔的事情，因为我们亲身体验了被贪婪和自私欲望驱使的人类的可怕，我们再也不想看到沙龙兔这种善良可爱的珍稀野生动物受到人类任何形式的侵扰，它们应该有一个世代和谐、美丽与安静的家园!

（邵彦辉摘自《恋爱婚姻家庭》200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