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妖

2005-04-29 00:44
上海采风月刊 2005年11期
关键词:上海

上海人妖,应该这样读——上海人,妖。

“妖”在上海方言中是个综合感悟上的形容语汇。

上海人的“妖”是出了名的对“妖”字最形象的诠释。

上海人总是习惯用“妖”来形容一些不平常的、很出挑的事物,比如当他们看见那些打扮时髦神情有些怪异的年轻人、或者是某个不怎么精神的老头开着敞篷车在上海的马路上飞驰而过时,他们会很由衷地感叹道:这个人真妖!而这“妖”其实是一种对望尘莫及的“距离”的形容词;是平凡与能耐之间的距离;是自身的不足与渴望完美之间的距离;是传统观念与现代时尚之间的距离。通常那些能被上海人称作“妖”的事物,必定是有着他们自身鹤立鸡群的法宝的,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在。

这种“妖”伴随着十里洋场的繁华奢靡、海纳百川式的自由贸易、气势宏伟的改革开放等历史人文的变迁与熏陶,将上海人的大气、小资、精致、妖娆、实惠、计较、精明、宽容培育得特色十足。

“妖”除了本身的词解外,在上海人的约定俗成的词典里更是包含了:与众不同、鹤立鸡群、变化万千、捉摸不定、耐人寻味的意味。

妖:上海女人的性感肚兜

文□陆娇娇

有人说,大凡上海女人,都是很妖的。此话虽是扩大了上海妖女人的范围,但也不无道理。上海女人受西方殖民文化和大都市的影响久远,“物质”与“精神”造就了她们某种不可言喻的吸引力,使她们身上形成了独有的娇美和妩媚。于是,上海女人从小就被“妖女人”潜移默化的熏陶,她们长大后,就很自然地成为了“妖女人”的接班人。而上海女人的妖比起其他地方的女子来说,就更显得自然和风情万种了。

关键词一:妖里妖气

“妖女人”之所以能够称其为“妖女人”,就是她的身上能散发出一股“妖”气,一股让普通女人看了害怕、让男人们看了神魂颠倒的气势。上海女人的这种“妖”既不是那种风月场上的女人故弄玄虚的技法,也不是像影视明星们使劲挤弄出来的那一点小花样、小手段。这种“妖”是一种玲珑、一种大气洋派与小家碧玉结合的复杂气息、一种委婉的女人味。就像张爱玲、王安忆、陈丹燕、程乃珊和她们笔下的人物们那样,她们身上的“妖气”,自是一般女子所难有的。丰富、恬静、睿智,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旗袍麻将,宴会舞会,样样都会。

关键词二:精致

“精致”是上海妖女人的标志性特征。都说上海女人会打扮,着实是贴切的。也许,在所有的中国女子中,上海女人是最会打扮的那族人,伊势丹是垂青之地,太平洋、百盛和汇金是常去之所,襄阳路市场和吴江路休闲街、或者比较另类的小商店也都值得让她们驻足片刻。北方女人兴许都太粗线条和实在了些,南国女子们则多了几分矫情式的魅惑与做作。多少年来上海“妖女”们的那种“螺丝壳里做道场”的精湛技艺让人叹为观止,她们会把小家弄得很有情调和艺术氛围。一间局促的亭子间里,照样花木扶疏,铺着手工精致的蕾丝茶巾,香香的玫瑰茶,淡淡的帕瓦洛蒂,一条花边、一碟小菜都认真到家,功夫做足,丝毫不苟且,现在当然另当别论了。现在,只要去淮海路的商店转一圈,你就会知道上海女人的细致与“挑剔”。走在马路上,愈来愈“个性化”的打扮,是上海女人吸引住无数“爱好者”目光的 “诀窍”。上海女人是最容易“妖”起来的女人。

关键词三:分寸乾坤

上海“妖女”是最会把握分寸的那一类人,察言观色、注重细节和“拎得清”的本事估计连“红楼众姐妹”都谦让三分。满屋子客人,眼睛一扫,即知谁是老板,谁是伙计。嘴甜、讲话知轻重、时机抓得准,尽显上海妖女人的高招。

当然上海妖女们挖苦的能力也是十分了得。上海女人最厉害的境界是举重若轻,任何事任何人,到了她们眼睛里,略看两眼就是一个冷笑。当上海妖女被同事夸赞手链别致且自己也有一条类似的价值20元钱的同时,她会微微一笑,告诉对方世界上相像的东西是不少,而她那条是1.5万元,言语间不掺有半点被低估的恼怒以及对无知者的嘲笑。开口斥骂那只是佣人式的做法,太有失脸面与品格。有时,看到不顺眼的人,上海妖女们会顺势微微挖苦一下,提醒一下你是渔村里来的渔夫的第三代,点到为止,不跟你罗嗦。你要找她吵一吵也吵不起来,她最多丢一个字给你,“巴”,就绝尘而去。

上海妖女人也是最懂“发嗲”和“作”的女人,她们知道怎样跟男人相处,该强硬的时候决不手软,该温顺的时候又柔到骨子里,这种“作”和“嗲”使得男人欲罢不能。她们的“作”就是耍点小性子,闹点小情绪,发点小脾气,搞点小花头。但必有原因,你抽烟喝酒,她“作”;你赚不了钱,她“作”;你赚了钱不上交,她“作”;即使你没犯任何错误,她还是会“作”。上海妖女人的“作”已上升到一种情趣和习惯。

关键词四:独立加依赖

女人的主张不要太大,要照顾到男人的颜面,但也不可完全依赖男人,要有独立性,既要给男人好感觉,认为自己是女人的依靠,但也要使他知道,女人离开他也能活,让他永远处于自得与担心之间。上海以前是买办文化,它要求男人不能端着架子,因而上海男人比较柔软、细腻。加之上海受西方殖民影响大,西风东渐,尊重女性的观念得到加强,不仅是对女性价值的尊重,在生活层面上也能给予深度的体恤,使女性有自主能力。洋行里的上海小姐,对于生活的高品质追求,是令这个城市的商品经济飞速发展的一个很大的因素。

上海女人不好娶,上海女人的“会做人”,很大程度起到“帮夫”的作用。骨子里,大部份的上海女人希望自己的丈夫“出人头地”,所以一旦丈夫的事业有了起色,大部份的上海女人还是能够任劳任怨,做贤妻良母的。更可贵的是,她们以丈夫为荣,甘于做“幕后”,识大体,懂分寸,应该是成功男人的良好伴侣。设想如果你劳累了一天回到家,你的太太已经为你摆好了丰盛的餐桌,上面都是你所喜欢的饭菜,该是多么温馨?!

关键词五:作

也许不一定每个上海女人都嗲,但是基本上所有的上海女人都很“作”。但是,这只是“作”的表达方式,“作”要分为大作和小作,大作即真的生气,但是小作不然,小作是上海女人的小手段,她们通过“作”,获取男人的甜言蜜语,或者小礼物,鲜花,或者别的什么,而男人们哄了半天,在她们破涕一笑之际感受到了一些甜蜜,趣味,生活也在这样的小吵小闹,小哄小骗之下变得生动起来。

关键词六:张爱玲

她笔下的女人是丰富的,依稀代表了三十年代的上海中产阶级女性。她们的目标,便是成为一种“优雅的女人”。这种女人,其表现就是:她们虽然也有幽怨,比如“白玫瑰”,但是她们是聪明的,也是“有见识”的。所以,虽然近年来上海离婚率扶摇直上,但是“要死要活”的事还是少见,“好聚好散”、“快乐离婚”是很多上海女人的宗旨,因为有独立的能力,上海女人就有了主见。

王安忆的文章和她的为人一样,恬静而睿智,都是很好的上海女人的写照。可惜上海写散文的女作家没有成大气候,没有台湾的一些女作家来得“大气”。主要原因,可能还是见识不够。所以上海要脱掉“小家子气”,上海女人要真正“优雅大方”,还是需要整个城市的素质再提高。

妖:上海男人的挺刮标签

文□沙然、陆娇娇

在上海人的眼里,男人妖不妖,那是很有讲究的,特别是在上海女人的眼里。上海女人是深层次喜欢“妖男人”的,这也包括了“妖男人”能够带给她们心理和生理上的惊喜与崇拜。当然,如果是一个很“妖”的上海女人,那她对于“妖男人”的要求可就更高了。

男人要能够称其为“妖男人”,不光只是有钱有势有地位或长得酷就可以的,他还得吃准了“妖女人”的软肋才行!

上海男人就是在女人的“作”声中茁壮成长的。看看上海男人被她们“作”得多么有绅士风度,再找个这样的城市给我们看看!

上海从不缺乏阳刚气十足的男人,但与彪悍、粗砺、豪阔、野性的北方人相比,他们犹如站在底色更深的幕布前,跳脱不出自己的颜色,所以上海男人更懂得用温柔,体贴,责任,关爱,理解,包容去体现男性的博大与力量。“你本来就是男人,何必故作男人状!”十年前陈道明的这句抨击影坛男星一味模仿高仓健的至理名言,上海男人不但早就懂得,而且早已有行动。他们上班前会为妻儿热好牛奶,下班后会主动接孩子放学,帮老婆分担家务,报销账单。然而工作再辛苦,生活再忙碌,他们对自己仪表的要求照旧纹丝不乱,雷打不动。

几个上海朋友,性别男,会定期去健身房,浴场,SPA馆,做全身护理,美容面膜,甚至手膜脚膜。偶然知道他们竟如此劳心费力地保养着自己还算年轻的身体和容颜,身为女子,第一反应就是,汗流浃背!

不知是否有人做过统计,全国各大城市常用香水的男士所占的比例是多少?不过我敢肯定,上海男人用香水的比例一定名列前茅,且绝大部分都是顶级名牌。

干净,清爽,领口雪白,散发着青草般的气息,只穿系带皮鞋,名贵而柔软的小牛皮,他用KENZO新款香水,一买就是500毫升的大瓶。每天早晚洗两次澡,喜欢安静,用高保真听爱尔兰风笛或班德瑞的轻音乐。这是安妮宝贝眼中的上海男人,典型且格式化,几乎做了她每篇小说的主角。

而上海妖男,愈妖娆,愈美好,永远是这个城市最言有尽意无穷的话题。他们与上海妖女一起,组成了每天上演于这个缤纷城市的一幕幕活剧中常看常新的主角。

妖:上海人的集体性生活方式

文□何菲

这个城市习惯于欣赏冷漠的情感。人们各行其是,各怀心机。在别的城市,冷漠是少数精英对社会的一种批判性思索。而在上海,冷漠则跟更多的大众心理结合起来,从而带有明显的表演性质。或许我们可以称之曰:暧昧。

上海的石库门,既具有传统中国院落的格局,又兼具西方民居的特色。不同地区,甚至不同肤色的人种于此杂居,造就了其多元性的居住特征。邻里之间既能够守望相助,热忱往来,却又不像北京的四合院那样融为一体,浑然不分你我,而是客气本分地保留好各自的那一份自由空间。石库门弄堂里藏龙卧虎,孕育了近现代上海引以为豪的海派文化,也培养出上海人特有的性格。

上海人邻里之间非常客气,显示出他们受到的西方文化的影响。民主、自由、科学、人道,这些观念对近现代的上海人来说,非常容易接受,他们本能地鄙夷那些死守封建旧道德观念的遗老遗少。在上海的弄堂里,居住着不少外国人,他们和普通的平民百姓比邻而居,这也使得上海人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贵气和自信,甚至一个三轮车夫都可能从嘴里迸出几句似是而非的洋文。

上海人固然精明,但他们的行为方式基本上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保护自己的措施。上海人的基本素质较高,遵守公共秩序,注意办事程序,讲究环境卫生,但是由于对个人利益的过分重视,往往遭人诟病。一般来说,上海人看上去比较规矩有节制,不太容易付出强烈的情感,尤其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利益而牺牲自己,这样往往给人带来冷漠的感觉。有一点冷漠,再有一点暧昧,配上点迷离的气质,在这个城市,就容易变成个“妖”。

张爱玲常常被看作是旧上海文化的代表人物。她公开宣称“出名要趁早,太晚的话就来不及了,快乐也就不那么痛快”。这句话其实就颇含有暧昧的成分,出名要趁早是急功近利的想法,但其中却又包含了对未来不可预测的感伤。张爱玲的另一句名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更说明了她对于人世始终包含着谨慎的态度。她的作品中既有与世隔绝的萧瑟与荒凉,也有世俗的热闹与天真,她喜欢热闹和出风头,精于打扮,爱穿各种五颜六色的衣服招摇过市。而在这清高与俗气之间,隐藏着暧昧的上海文化。

这种暧昧的冷漠在今日的上海更加明显。前些年,从坊间流行的《上海宝贝》、《告别薇安》等畅销书中,可以不经意间窥见那些欲遮还休的年轻精英的心态。一方面,要若有若无地表明自己受到西方文明的影响,无论是知识还是教养都胜人一筹。另一方面,又要表明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于这些东西并不崇拜。

上海人的时尚随着潮流而与时俱进,即以文学阅读为例,八十年代末谈米兰·昆德兰,九十年代看村上春树,时至今日,也许会有人用那种带着不屑又貌似谦恭的语气问你,读过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惶然录》吗?

在消费文化上,这种高人一筹的感觉就更加具体化了。太多了,在此不再一一列举,但是这种冷漠又带上了典型的上海式的精明,他们往往在不经意的询问间就把人的身份、地位给定死了,等级观念进入市民社会,成为一种集体性的生活方式:妖。

上海人的两种妖法

文□沙然

若把城市喻为美人,且只用一个字品题,在我的心目中,京津庄,苏杭秀,成都重庆灵,长沙武汉俏,而上海,一个妖字舍我其谁?

上海本埠,物华天宝,黄浦江水更滋养了无数妖人。身在上海,耳闻目见的烟视媚行犹如恒河沙数。在我看来,本城人,无论男女老少,均掌握了两大“妖法”,因此上海人才能妖得出类拔萃,妖得当仁不让。

妖法之一:惯能“妖言惑众”

我呆在上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最近偶然有一个新发现,那就是,全中国属上海人最会说话。

我说上海人会说话,北京人就笑了。都道是“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北京人会说话、好说话那是全国闻名的。他们一说起话来不带停顿,没有重复,不打结巴,甚至极少出现卡壳时用来救场的“恩恩呀呀”等连接词,同时又能把“咦哎啊哦”等惊叹词用得恰倒好处,说者眉飞色舞,听者魂动神牵。北京人说话好比京剧里的张派念白,那叫一个亮脆水美,又好比单田芳的评书,那叫一个能铺张,善渲染,会来事。

我说上海人会说话,东北人又笑了。俗话说“出了山海关,都是赵本山。”东北人上炕“白话”,忽悠到兴起时,那真是嫦娥也难奔月,神仙且驻人间。他们讲得逸兴遄飞,手舞足蹈,你就好比看一场精彩绝伦的二人转,“铺得平,垫得稳,寸得住,甩得响”,恐怕连北京人也自叹弗如。

但我仍要大声宣布,国人中数上海人最会说话,最懂得说话的窍门!他们说得最在点,最靠谱,最具严密的逻辑性和修辞的技巧性,具体表现在:

其一,不关己事不开口。前几年笑星郭东临主演了一个小品,名叫《有事您说话》,讲的是一个小伙子,遇见单位领导同事一律招呼道“有事您说话”,结果常常整宿不睡觉排队给人买来两张火车卧铺票。为的是给自己挣足面子。这个带有鲜明北方特色的情节绝对不会发生在上海人身上,上海人绝不会没事找事,更不会逢人就说“有事您说话”,而只会说“关侬啥事体!”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宝姐姐做人的圆通与恪守界限被精明的上海人运用得游刃有余。不惹事生非,不轻易张口的习惯与教养,恰恰留给他们许多思考溶解的时间与空间。所以,各大公司的老总在听够了东北人的浮夸,北京人的牛皮,广东人的牢骚,巴蜀人的清谈之后,最最想听的往往是上海人的条分缕析,真知灼见。他们犹如荆楚之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其次,疏可走马,密不透风。《金瓶梅》里,王婆将十件“挨光计”,一分光时怎样,二分光时如何,桩桩件件掰开揉碎说给西门庆听。细读下来,好比阅览一套口才与交际的百科全书。精明的上海人跑码头,领市面,与各色人等打的交道多了,无师自通,说话也透着一股灵性,知道拿捏分寸,懂得察言观色,深谙表达技巧的“十分光”。他们牢牢掌控着言谈举止的尺度与进退,该口若悬河的时候决不浪费展示才华的机会,然而一到“裉节儿”上,听者只只耳朵竖起的时候,他们却戛然而止,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这样的嘴上功夫,没有高智商与高情商是拿不下来的,犹如古代绘画篆刻“疏可走马,密不透风”,留白的地方比涂满的地方更让人浮想联翩,当别人殚精竭虑地揣摩他的弦外音,他的未尽语,终于恍然大悟,兴冲冲跑去问道:“老法师,侬讲的是这个意思吧?”他却连连回避道:“我么讲啊,各侬自家讲的。”说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已挂上了唇角。

妖法之二:忒会“妖冶娴都”

彼时我初到上海不久。某天,坐在对面的同事空闲时捧出一面镜子,涂起了深蓝色的眼影和睫毛。其认真与投入的程度犹如一笔一笔地修补名画,一盏茶的工夫后,她抬起头来,虽艳丽不可方物,我却兀自心惊,那番景况,仿佛小时候看电影《画皮》的情景重现。此刻忽然有人推门而入,见办公室内陡然有一美女横空出世,进来的那个人居然不惊不跳,只是半娇嗲半嫉妒地说道:“喔唷,侬今早哪能嘎妖格啦!”我差点喷饭,好一个妖字!形容女子之娇娆,之妩媚,之窈窕多姿,之纤秾合度,之风姿韵绝;她明眸善睐,她皓齿娟眉,她色授魂予,心愉于侧。一个“妖”字,尽得风流。

上海人的妖是有来历的。

一百多年前,辛亥首义的上海功臣李平书,有一次跑到汉口去见李鸿章,他那质朴、憨厚甚至有些老土的形象使得李鸿章大觉惊讶,忍不住说:“君从上海来,胡不似外人?”由此可见,早在民国初年,上海人已经被全国各地排除在“自己人”之外,而被公认为“外人”了。那时的上海,因为通商早,辟为租界的历史长,华洋混居,相对内陆城市而言,最早与国际接轨,因而更为开放与包容,也更为摩登与时尚。在这种特殊的背景下诞生了一大批受过良好教育的上海人,他们衣着体面,英文漂亮,思想新潮,女子大多贪靓成痴,嗜衣如命,比如一生有奇装异服癖的张爱玲,家藏上好皮鞋三千四季衣衫无数的宫雪花。

司马相如的《上林赋》里对于美女是这样描述的:“绝殊离俗,妖冶娴都,靓庄刻饰,便绰约”。意思是说,气质,容貌,衣着,仪态,四者具备方为美女。真正的上海女人,无一例外将这句话当作毕生的追求,极尽妖娆之能事。

乱弹:上海妖男K歌

文□何菲

很少有上海男人说“我今天好想唱卡拉OK”,于是就直奔主题豪唱一把。总是要给自己找一些理由,生日,涨了些许工资,跳槽,甚至出长差归来,然后一帮人才名正言顺齐齐相约去唱K。上海男人的那一个白天,可能都在想谁会去,带谁去——带此她还是彼她,他们会想女朋友要怎样打扮才能不输别人家的。而在这一点上,上海女人特别明白事理。

终于到了言归正传的时候。K房虽不是寸土寸金,但也是能小则省,因为灯色暧昧的房间,小是情调,大则让人心里发毛。而且那么小的空间正是合男人意的,如果宽若平川,手伸得再长也没用。包间里流淌着满地靡靡的灯光,裸着身体的酒瓶躺得横七竖八,因为空间太小,众人都不得不挤在一起,坐成肌肤相亲的造型,而在上海男人心里,也正拥挤地思考着如何不要枉费了这灯色酒香。

很多时候,一群唱K的男人中必有一到两个麦霸级人物,他们会在踏进包房的瞬间点十首以上众人听出老茧的歌。他们最得意的保留曲目,是他们的自信所在——却没有自信换些新的来唱。若有人换了新男友,他们必唱自己十拿九稳的歌。若没有新人出现,则唱得毫无斗志,那些拼不上去的高音部分就如情人身上的痣一般彼此知根知底,丝毫没有一鸣惊人的满足感。他们是这群人中寂寞的一类,用超强的声波来欲盖弥彰。

有的上海男人因缺乏说爱的勇气,需要酒精壮胆,需要起哄造势,需要歌词来成全自己对爱的表达。音乐响起,他要先看看她,然后利用曼妙的前奏来美化自己的词不达意。这种男人最可恨,因为真正的表白或情话并不需要众人作证,这就类似强买强卖,试图在众人的证明下把女人拉入既成事实的漩涡中。

还有一种男人,在我看来,是此处中最幸福的一类。这种地方,暧昧是等待烈火的干柴,能成全他与某女子芳心暗许间的蠢蠢欲动。他们的眼神穿透昏暗灯光便更活色生香,让彼此百般揣测。后来他和她“不小心”坐在一起,旁人的风吹草动,传递到他们身上都是巨大电流。再后来,有半知半解的人点了首男女对唱给他们,女的假装推辞,音乐一响却又马上一唱一和,“穿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妖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吹弹可破。唱K结束,于他们,却才刚刚开始,从K房到她家的那段路,也许打的都不用跳表,而上海妖男却要花从虹桥机场到浦东机场N个往返的时间,才终于把她送到家。

编辑手记:妖是一种摩擦能源

妖文化弥漫的城市,上海人人都是妖。

什么是妖?

“堆砌”不是妖,“妖”上一次只需要一样不突兀、却很出彩的东西。“不突兀”是指协调,“出彩”是指那种骤然间的灼灼其华。

关于上海人的“妖”,实在不想多说了。上海这个城市,有太多文人穷尽风骚就是想写出这个城市的“妖”来。窃以为,“妖”是一种很高的境界。不同于“艳”、“媚”等,“艳”太烟火气。“魅”有点鬼气,但精神气质上还是与“妖”有某些类似的。

“妖”是需要些暗器和阴谋的,也需要一些百转千回的心机。而这些全不经意地化在举首投足、一颦一笑间。故而,没有积淀也成不了妖。

“妖”其实并不张扬。“妖”很安静,“妖气”是静静释放的,有时甚至是卓尔不群的冷感。却把人的欲望从脚底、头皮生生的勾到小腹,把能量统统撩拨起来,集中到一个敏感的点上。而诱惑配上疏离,才是加倍的“妖”,能称之为“妖”的人是亲而不狎的,可近可昵,却不得拥;暧昧到了冠冕堂皇,连海上旧梦都那样离散,撩拨着距离与接触的迷惑。“妖”其实是一种摩擦能源。

上海似乎总与“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夜来香、阮玲玉、花样年华、陈逸飞……这个城市的骨髓里有着将粗鄙化成精致的传统。因此,无意识的,这个城市也在制造着一种生活方式:妖。

上海的男男女女都是妖,区别只在于,是菜鸟级的妖还是骨灰级的妖。

各有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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