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迪尼逊
38岁的宝娜寡居在苏格兰的阿伯丁。半个月前来香港旅游时,她结识了德国斯图加特工厂厂长托马斯·高尔斯特,两人一见钟情。回国前,宝娜同意了高尔斯特诚挚的求婚。
那天送行时,高尔斯特驾驶着敞蓬车从香港市郊送宝娜前往启德机场。突然间,一辆蓝色轿车从小路驶出,高速行驶的敞蓬车直接撞向了蓝色轿车。只听宝娜一声尖叫,身体向前飞了出去,先撞在蓝色轿车的行李箱上,然后跌落在地上。宝娜挣扎着站了起来,感到头晕目眩,胸口隐隐作痛,右前臂长长的伤口涌出了殷殷鲜血。
为了赶乘飞机,宝娜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便急匆匆地朝机场赶去。在离飞机起飞还有15分钟的时候,宝娜终于赶到了机场。
香港时间午夜已过了很久,宝娜还是不能人睡。这时,她的伤臂已经不怎么疼了,但由于身处高空,双脚开始浮肿,她俯下身去,想解开鞋带,突然感到肋骨的下方被什么利器猛地扎了一下,“哎哟,好痛!”宝娜用手紧按着胸部不住地呻吟起来。
恰巧一位空中小姐经过,她把情况向机舱服务长作了简短汇报,并通过广播发出了紧急求援。已取得医生资格的黄霖和英格兰诺丁汉市的矫形外科兼意外科教授安格斯·华莱士听到广播后迅速地赶来了。华莱土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胸口。”宝娜喘着气回答道。
华莱士用手指按了几下她的肋骨:“我想你的肋骨断了。”说完就去拿药箱。
华莱士回来时,看见宝娜的情况更糟糕:脸色苍白,呼吸短促,华莱士用手指轻敲她的胸部,同时用听诊器听她的心跳,但是,由于飞机的引擎声太大了,他什么也听不见。他用指头按她的气管,立刻大吃一惊。气管本应在脖子下面的皮下,但宝娜的气管却移到了右边。华莱士和黄霖断定她的左肺正在萎缩。
“我必须跟机长谈谈。”华莱土说。他走进驾驶舱,找到机长:“她一定是有根肋骨折断,刺穿了左肺,必须开刀。我们最快可以什么时候降落?”
“最近的机场是新德里,最快一个半小时可以到达。”机长回答说。
“那不行,晚了,太晚了,她最多能再活45分钟!”华莱士几乎喊了起来。
宝娜每次呼吸都会有微量空气从左肺的洞漏人胸腔,这些空气积聚成为气泡,挤压她的伤肺,使它越来越瘪。宝娜越呼吸,气泡就越大。等到左肺全瘪了,右肺会跟着萎缩。那样宝娜呼吸就会越来越困难,直到窒息死亡。时间就是生命,华莱士决定,冒险在飞机上为宝娜实施抢救手术。
“我要一些管子之类的东西,你们有吗?”他对机舱人员说。
空中小姐拿来一个示范用的氧气面罩,华莱土眼睛一亮:把面罩的胶管剪一段。他在药箱底找到一根尿液导管,其中一端是瓶底那样封闭的,不过尽头的两三厘米有很多小孔,让液体流人流出,这样也可以让空气从这些小孔进出。可是导管太软了,难以插入胸腔。
机舱服务员找到了一个铁丝衣架,华莱士把衣架拉直,截下了比导管稍长一段备用。
铁丝必须消毒,有人拿来一瓶酒精含量40%的陈年白兰地酒,华莱土用它把铁丝消毒后放在一个铺上白布的托盘上,然后,他清洗从氧气面罩剪下来的胶管,最后把白兰地酒洒在几把剪刀上。
华莱士觉得还需要有个单向活动门堵住空气,使空气只可以出而不能漏人宝娜的胸腔。他打开一瓶矿泉水,在蓝色塑胶瓶盖上钻了两个洞,然后他喝掉半瓶水,盖上盖子,把胶管插进其中一个洞,让另一个洞空着,他把瓶子放在托盘上,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活动门了。”
胶手套、手术刀、清洁镊子和缝合线都在药箱里。最后一个难题就是麻醉。药箱里有利多卡因,那是治心博停止的特效药,也可以作局部麻醉药。问题是安全剂量是多少呢?黄霖想起自己携带的《英国药典》,回去迅速翻到利多卡因那一页,很快算出适当的剂量。当华莱士把适量的药抽进注射器,宝贵的时间已过去了15分钟,所剩时间不多了。
机舱服务员在第53排四周挂起布帘和毛毯,作了个临时手术室,并开亮了看书灯。宝娜直身坐在椅子上,满脸虚汗,头发蓬乱,呼吸短促。
华莱士挤在两排座位中间,面朝宝娜,如果他不小心把宝娜肋骨下方的动脉刺破了一条,几分钟内,她就会流血而死,一想到这,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华莱士决定在第2根与第3根肋骨之间插入导管。他用手术刀准备在插管处开个大约半厘米长的小刀口。到最重要的时刻了,华莱士抓紧手术剪,右膝顶在椅子边上。他暗忖,动脉是圆的,脉壁又比较坚韧,他希望手术剪钝一些,那样只会把动脉推开,而不会弄破。华莱土对准切口,插了进去。
当手术剪剪开宝娜胸部肌肉时,她感觉死亡正向自己逼近,全身痛得发抖。华莱士跟着把剪刀旋转了90度,剪开洞口,宝娜被剧痛折磨得面孔都扭曲了。
手术剪插进胸腔大约5cm了,华莱士把剪刀抽出,黄霖立刻把插了铁丝的导管递给他。华莱士把管子从切口处插了进去。
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宝娜大声狂叫着,她竭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要活下去的理由上:她的三个幼子,高尔斯特,“我会回到你们身边去,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华莱士把铁丝拉了出来,让管子继续插在胸口:“要勇敢,小姐。”他说。
他迅速把导管和插在矿泉水瓶上的胶管接上,然后把缝线抽紧,使胸皮紧包着导管,切口变得密不透气。
不一会儿,黄霖惊喜地大叫道:“有气泡了,这是您想要的气泡吗?”在水里的管子不断地冒出气泡。“是的,我要的就是这些!”华莱士回答说。他看了一眼黄霖,问道:“水里有没有血?”“没有,您真高明,教授。”黄霖笑着回答。
华莱士熟练地在导管四周缝上另一条线,使管子固定在宝娜的胸口。他又用胶纸把两根管子的连接处封好。最后,他抬头看看他的病人。宝娜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夜晚,747客机正以每小时925公里的速度飞行在8500米高的印度上空。
华莱士看见他用来给仪器消毒的那瓶白兰地酒,拿起瓶子喝了一大口,松弛一下一直紧张的神经。
后记:飞机凌晨5:15在伦敦希斯路机场降落前,华莱士替宝娜作了最后一次检查。她显得愉快而又镇静:“谢谢您,医生。”宝娜感激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华莱土与黄霖紧紧地握了握手。两位大夫一直都没有提起他们共同写下的医学史上新的一页——在飞机上施行救治肺萎缩手术这项创举。两星期后,宝娜完全康复,坐飞机回香港与高尔斯特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