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流动与社会制度的建构

2005-04-29 21:28:41许苏明
唯实 2005年4期
关键词:社会制度社会资本精英

许苏明 金 迪

摘要:考察社会制度同精英之间的相互建构的关系,通过借用资本及稀缺性概念,分析精英的流动机制,研究精英在社会制度下如何循环,社会制度如何在精英的流动中建构,从而对能使社会结构保持动态平衡关系的要素做社会学的解释。

关键词:社会资本;社会制度;精英;精英循环

中图分类号:D693.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1605(2005)04一0050—03

意大利学者帕累托首先在政治意义上使用了“精英”并使之普遍化,在他看来,精英是指“每个人类活动领域中能力最强的人”。精英循环与社会变迁的理论主要可以归纳出两个要点:一是精英——精英流动。这一模式强调个体精英之间的循环;另一模式是社会底层群众——精英层流动,它强调的是阶层性流动。要想维持社会的均衡,就必须保证在精英和大众之间能够进行正常社会流动,这是第二种循环,它发生在精英和社会之间。可以说,正是这两种循环构成了社会周而复始的变迁运动。

一、作为社会资本的精英

布迪厄认为资本(capital)就是“在场域中活跃的力量”,不仅是场域活动竞争的目标,同时又是用以竞争的手段。他认为社会活动的参加者是以异质性的身份参与的,这异质性主要表现为他们拥有不同质或量的资本。资本在场域中不是平均分配的,资本是历史积累的结果,是一种排他性资源,同时又是新一轮社会活动的起点,不同类型、不同数量的资本分布结构,体现着社会的资源和权力结构,这种起点的不平均决定了竞争活动的不平等,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愿以偿地实现自己的目标,并不是每个士兵有同等机会成为元帅的。

布尔迪厄对资本概念运用和分析,实际上隐含和借鉴了主流经济学上的一个概念——稀缺性。稀缺性概念是经济学的一个基点。经济学上的稀缺性是指相对于人类无限的需求而言,资源总是有限的,这种物质的不可获得性即为稀缺性。可以说,资本固然意味着积累的劳动,但从表现形式上来看,稀缺性也构成了它的条件:因为物质假如像通常情况下的空气或阳光那样容易得到,它就不会具有任何交换价值。虽然稀缺性是经济学的概念,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把这个概念引入到政治社会学的研究中去。很显然,作为对人类活动作出解释的经济学概念,并不单单针对经济活动而言,或者,人类的某些活动具备了经济活动的某些特征。我们从稀缺性的角度考察社会制度和精英之间的关系,或许能够洞见一二。

对人类来讲,相对稀缺性在人的任何活动中都存在。只要有人的活动,那么其所依附的活动环境同样有这种稀缺性存在。也就是说,群体本身存在着某种稀缺性,同时,群体所依赖的构成要素也存在着稀缺性。这种稀缺性指的是什么呢?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精英是作为一种特殊的个体或群体出现。精英是有别于大众的少数被挑选出来的“精品”,他来源于大众而又高于大众。既然资源的相对稀缺性存在是不可避免的,那么精英的特殊性正好满足了有着对这种资源相对稀缺的个人、组织、社会制度的需求。对这种偏好的满足使得精英拥有了对应于这一群体而言的资本。

二、社会精英流动的机制

不管是精英的内部流动还是外部流动,都会存在准入和淘汰的问题。从整个循环过程来看,得益于流动机制造成的挤压效果。从机制上来看,“由这些位置所产生的决定性力量会强加到占据这些位置的占有者、行动者或体制之上,这些位置是由占据者在权力(或资本)的分布结构中目前的、或潜在的境遇所界定的。”这样,由一些相对自主的社会微观世界所组成的社会统一体便存在某些标准,这些标准就成了精英流动的准入或淘汰的规则。

准入无非是社会制度存在某种稀缺性而为满足这种稀缺性设定的规则而言的。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考虑这个问题:

第一,从精英本身能力的稀缺性来考虑。技能的不同源于专业的分化导致的专业间隔使得专业精英只具有相对性。同时,若干领域的精英所具有的能力由于其特殊性,不可能相互传授创造性能力,是不可能在后天习得的天赋。当康德和一些浪漫主义者谈到为自然立法的天才的时候,他们实际上就是指的是与天俱来的天赋。在有些情形下,拥有天赋的精英不仅仅只是受到人们象征性的尊敬,他们由于自身的独特性而成为权力场等各个场的核心。这使得精英所具有的资本成为强势资本成为可能。由于精英看到了这种天赋的重要性,因此精英自身更加注重对天赋进行“功能性”的开发,所谓“功能性”的开发指的是精英更加注重有效利用这种特殊性并使自己的优势突显出来,完成精英的自我生产。例如,在学术场中,一旦有一位精英填补某项空白而成为该领域的权威.往往他所提出的方法、准则、思路变成为通行的规则。一方面他利用其优势位置保持其领先的优势,另一方面其门下弟子或从事该领域的竞争者往往具有同源性,不可能超越其所设定之规则,否则不可能得到认同。

第二,某种社会资源的稀缺性。由于社会制度对某种资源的稀缺的需求,使得具有天赋能力的个体成为稀缺性的精英而出现,各个微观社会世界首先设置的准人标准便是这些具有天赋的精英所具备的特质。制度的需求是精英出现的动因,但并不是精英准入的唯一的、确定的、不变的条件。只要人们占有了有关这些特性的某个明确的结构,并明白自身所具有的活动空间和范围,就可以立即合法化地进入一个场。例如,文学在古代中国作为一种文人的基本技能,通常是使自己能够在上层社会游刃有余的基本技能。这一点中国古代的选拔制度就可以为之证明。除了文学,在任何恰当的时候,每一种资源都可能成为“入场券”。我们在战争时期能够看到作战勇猛而文化知识甚差者成为军事领袖。

由此可见,精英对资本的占有和分配,往往是精英所处位置重新定位的过程。当体制外精英成功进入上层阶级后,他所拥有的资本自动地为他分配了他所占据的位置。由于资本在不断地变动,不断进行增值和贬值,他所处的位置便会不断的发生变化。当资本拥有者能够占据有利位置时,必定会采取倾向于他有利的行动。我们知道,占有优势地位的资本并非是唯一的资本,更多的是处于劣势地位的资本拥有者对抗着其他资本的话语地位。所以,少量资本的拥有者往往采取更加革命的方式、手段,力图打破旧有的结构,并建构一种新的关系。一般来讲,处于垄断地位的精英。往往是规则的制定者和话语权力的拥有者,他既是其中的权威,也是实际的领导者。这种情形往往导致精英倾向于保持已有的特权,并警惕其他精英的上升流动。由于对规则制定的垄断,实际上就导致处于垄断地位的精英保持着相对稳定的状态,这种状态的保持往往意味着处于垄断地位的精英自身生产能力

的逐步下降。同时,处于垄断地位的精英往往自身慢慢演变成为资本。成为向其他领域自我发展的筹码,或成为本领域集体的资本,同其他领域进行交换的筹码。

对于制度而言,精英的这种分化和倾向,可以用“自我参照”(self-referentiality)或“自我组织”(self_organization)这些概念来说明。布尔迪厄指出.任何一种场都会出现分化和自治化地过程,这种过程往往是精英“自我参照”和“自我组织”的结果。这种方式大量的存在于各种领域,他们互相利用和援引,造就了各个领域权威的联盟。例如,一个当红的影星可能会去拍广告,利用在文化圈中的影响,来获得在广告中的效应.由此,文化资本转化成经济资本。资本的拥有者通过资本在各个场的转换,有时候会造成原有资本的浪费和消失。我们可以发现一个奥运冠军在他成名之后大部分时间并不是在训练场上度过,而是在各种报告会,各种广告上度过。一位学者可能并不是在他的研究项目上而是在各种应酬上度过了他宝贵的时间。由于荣誉光环带来的连锁性效应,精英自身已不具备生产能力,从精英流动的渠道看,他已处于被淘汰的位置了。在中国现行体制下,一个有成就的技术精英和文化精英往往会获得相应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这固然同政府所采取的政策有关,更重要的是精英自身就有这种倾向存在。这就造成精英花费大量时间进行官场应酬,考虑人事变动,不可能在学术上有大量的时间进行进一步的研究。这就造成了原有资本的浪费.这种浪费对于他来说,就是自身生产能力的消失。

三、社会制度下的精英循环

那么,社会中的政治精英是如何形成的呢?精英理论家认为.一个人要成为精英必须具备可能性和现实性两方面的条件。政治精英的前提条件就是先天的生理优越性,如超人的智力和卓越的活动技能.其现实条件则随社会的不同而不同。实际上,任何社会的政治精英总是尽可能地综合运用它们。

在帕雷托看来,统治精英的流动过程是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过程,谁也无法阻挡它。他进而认为,社会历史的发展过程就是统治精英的无限循环过程。“统治精英……恰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这条河流常常泛滥成洪,冲垮河堤。然后,新的统治精英再次开始缓慢的自我转变过程。这条河流于是便恢复其原先的河床,并继续均匀地向前奔流”。与统治精英的奋斗、崛起、夺权、掌权、没落这一过程相适应.社会历史也不断地变化发展。据此,帕雷托说出了一句名噪一时的警语:“历史是贵族阶级的坟墓!”

虽然我们没有对帕累托的“精英循环论”做完全地展开,但我们至少到现在为止可以发现有两个问题帕累托并没有完全解释清楚。第一,“精英的循环”是个人在精英与非精英之间的流动的过程还是指某一个精英人物被取代的过程?第二,帕累托似乎没有解释清楚精英的流动——个人的荣辱与沉浮,以及社会集团的兴衰——是如何相互联系的,他也没有说明精英的流动同社会的关系,按照他的理解,社会制度的延续仅仅只是精英流动的结果之一,但事实是这样吗?

关于第一点,在帕累托的视野里,两者似乎兼而有之。如果仅仅从静态的角度来看,这种流动对社会制度的延续和社会的平衡是毫无益处的,但从长期来看,个人在精英和非精英之间的流动,会产生动态的平衡,正如他在《社会主义制度》所预见的“(个人的)这种流动速度的延缓将导致执政阶级蜕化速度的加快。在这种情况下,社会平衡变得岌岌可危,不堪一击。……一点微小的震荡都可能摧毁它。革命或讨伐将产生动乱,把新的精英推上权力舞台,并建立新的平衡……”然而,精英的流动类型不同,其产生的效果是否不同,还是有待考证的问题。这是因为,如果仅仅是个别精英代替某个行将没落的能力衰退的旧精英。那么在同一制度下将遵循已有的流动规则,并不会对社会平衡产生多大的影响。比如,在官僚制度下,尽管官僚制度本身在现实中不能达到韦伯所讲的“理想类型”下的非人格化要求。但是,对于某个官员的替换还是能够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官员的替换并不会影响整个官僚制度的格局。那还是一种“铁打的制度,流水的成员”的景观。因此,精英的无限期和长久的流动,并不影响社会制度的延续。但是,如果从精英集团的整体流动来看,问题将会变得复杂的多。帕累托自己也清醒的认识到,对于阶层的整体性流动,特别是从下层阶层向高级阶层的流动,统治阶级往往要谨慎的多。这是因为一味宽容地接纳新的精英或一味诛杀而镇压新的精英都会导致自身的灭亡。这个时候,社会制度是否会延续,这将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至少有两种情况我们可以讨论:首先,新兴精英集团把旧精英全部消灭,并毁灭其所拥有的文明。这在历史上也是有先例的,由于两种文明的差异,可能会导致这种后果。第二,新兴精英并不对旧精英进行消灭,而是加以利用,达到融合。但这里也会出现新的问题,新兴的精英集团一般拥有勇猛、智慧、果敢的品质,并具有比旧精英更加适应发展的成果。有可能的情况是,一种制度被另一种制度同化。例如宋、元以及明清时期。那么,这个时候两种社会力量也相应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社会结构形成新的制约。也有可能是下层阶级继续沿用旧精英所采用的制度,并将其发扬光大。例如中国传统社会农民起义初始很少有明确的政治意图和旗号。一开始有可能从流民暴动开始,有可能为生存而斗争。但不管提出何种口号,只要革命稍有所成,都会采取延续了几千年的文化制度和官僚制度。

不管是个体的精英还是精英团体,都不可能抛开现有的体制的影响而纯粹创造和生活于一种新的制度。同时,精英总存在于任何一个社会结构中,尽管这种社会结构是高度不流动的稳定结构,也不可避免有精英的存在。例如采取奴隶制的社会和种姓制度的印度,他们对于社会的维持依靠强制力和宗教,社会各阶层之间几乎无流动性可言。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如在种姓制度盛行的印度,作为掌握与神对话权力的婆罗门,以巫师的身份成为一种精英的标志,而且这种权力是世袭的,其能力也是代代相传。因此,这种精英的流动仅仅是体制内部的,他们不可能对体制构成大的威胁。

所以,我们可以想见,除去特定的社会,下层和上层之间的垂直流动,是绝对存在的。统治精英为了能维护自己的统治,往往需要消解来自下层的压力,他们除去同化一部分精英,另一种途径就是敞开向上的大门。科举制就是这种精英循环的机制。流动意味着有上有下,有进有出。诚然,向下流动对个人来说是不幸的事情,然而重要的是,向下流动与向上流动一样,是维持精英的角色向社会开放所必不可少的。所以,如果我们单从“社会平衡”这个主题来讨论,我们是否可以说在历史的图画中并不存在真正的社会结构的过渡,而只有无穷无尽的周而复始的运动?在这些运动中来自下层的新的因素给正在走向衰亡的精英注入新的活力,或者相同的因素在作为个人建立新的精英队伍的愿望遭到拒绝之后,起来推翻原有的精英,并取而代之。尽管发生这一变化,社会形态却依然故我,因为社会的抽象定义是精英对多数人的统治。

莫斯卡给出了另一种证明精英流动的不间断而社会制度却能够延续的理由。那就是指任何政治统治都必须有相应的政治理论,使这种统治有法律的和道德的依据。这就是莫斯卡所称的“政治公式”(politicalformula)。莫斯卡指出:统治阶级并没有“证明其实际上独占权力的合法性,但它们力图为这种占有找到一种道德的和法律的依据,并把它当作是普遍为人承认和接受的那种信仰和学说的逻辑的和必然的结果”。而“政治公式”(politicalformula)就可以起到这种论证统治合法性的作用,它使人们普遍感到精英的统治“不是根据纯粹的物质力量和知识力量,而是根据道德原则的”。

讨论到这里,我们大体可以明确,精英的循环是在一定社会制度下的精英循环。精英不可能在没有其他因素的情况下独立、自主的不受干扰的活动。精英与制度的关系是:精英通过自己的影响使自己的个人因素性的内容转化成一种传统,逐渐权威化和制度化。一般来讲,不管是内部的精英循环还是外部的精英循环,社会制度相对而言是延续的。精英总是遵守一定的“游戏规则”,或许是无意的或许是有意的。在一种社会形态中,制度总是在延续中慢慢由精英创导而发生变革。这种变动意味着制度实现了自我生产、自我繁殖,也意味着通过制度所规定的精英准入规则的变动的自生产。而这种变革往往更有利于精英对少数人的统治。因此,在现实的意义上看,精英不断的循环其结果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有效统治,而制度的延续或变革,其目的也是如出一辙。但是,我们还必须注意到,尽管社会制度相对稳定,但并不说明社会不在改变,相反,精英的循环给社会的变迁创造了可能。

(作者单位:东南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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