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刻的另一种声音

2005-04-29 00:44杨建邺
民主与科学 2005年5期
关键词:臭氧层大气层紫外线

杨建邺

凯利·穆利斯是谁?我知道,他是美国生物化学家,1993年因为发明了“聚合酶链式反应”而获得诺贝尔化学奖。还有?唔,我还知道,他被科学界内的许多人视为“诺贝尔奖得主中最神秘的人物,他的心灵风趣、舒缓,并打破了传统”。啊,我还记得有人说:“穆利斯已经成为已故的理查德·费曼的疯癫科学天才桂冠的继承人。”费曼也是美国人,1965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是世界有名的科学天才和最喜欢、而且精于恶作剧的大师。看来,我对穆利斯早已“相当”了解。其实不然,我真正了解他,是在看了他写于1998年的自传《心灵裸舞》以后。

看完这本书以后我惊讶地发现,这位当今的“疯癫科学天才桂冠”的继承人,几乎总是把自己抛在全球大争论的波峰浪尖上,总是会发出与众不同的另一种声音,让人一时觉得匪夷所思,惊讶莫名,甚至不知所措。但仔细思考以后,又觉得他说的道理都言之凿凿,有根有据,不认真思考还真不行!难怪有一份《出版人周刊》杂志说:“无论读者是不是同意穆利斯,或相信他在书中描绘的某些经历,他的古怪而又经常富有洞察力的关于科学和生活的见解,将令人重新审视自己的信仰。”

想必大家都知道,前几年,甚至十几年前,《京都议定书》在全世界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指责美国是污染大气最严重的国家,但美国两任总统就是不肯在改善地球大气层、解决地球气候“变暖”的《京都议定书》上签字。去年,连俄罗斯都签了字,但布什就是强硬到底:不签!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们这些不太懂得其中科学奥秘的人,当然大多随着舆论转,因此同仇敌忾,指责布什是混蛋,是白痴,是没有文化的西部牛仔!

但是,穆利斯却在这“非常时刻”再一次在他的自传中发出不同的声音。开始我觉得穆利斯这个人太不识相,肯定会有恶果子吃:全世界科学家不群起而攻之,把他批倒批臭,那才怪呢!

我硬着头皮看下去,结果我糊涂了:我被他说服了?可是,全世界那么多科学家都支持的《京都议定书》会有错?我知道,真理常常不是由多数表决来决定,科学史上少数人常常代表真理的事情不在少数。但这些原则上的话语实际上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尤其是目前事关全球生态的大问题。但是,我们总该来看看穆利斯是怎么说的吧?他写道:

20世纪的最近几年,在拨款资助重大社会问题研究项目时,几乎都没有先进行实验论证。公共政策的制订也不先进行实验论证。做这些事仅需要让被误导的选民信服就行了,有一些选民所接受的冠冕堂皇的真理,几乎没有,甚至根本没有任何科学根据。这其中包括……全球变暖是由矿物燃料燃烧造成的;臭氧空洞是人类把氯氟烃释放到大气中引起的。这些观念每天都如影随形,甚至当我们到杂货店购买食品时都跟着们。

人们对诸如此类的事情信以为真,并不是因为看到什么确凿的证据,而是因为人们过于天真。人们怀着宗教一般虔诚的心情看待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并不神秘……它们最终还是能够被探究清楚,然后再被决定是接受或摒弃。

穆利斯是随口这么说吗?显然不会,他有自己的道理,我们只提臭氧层变薄这件事情。他尖锐地指出:

仅仅根据一些间接的证据就得出臭氧层在变薄的结论,是很荒谬的……我们破坏了大气层上空的臭氧,这种说法除了缺少科学证据之外,本身也没有任何明确的意义。即使因为某种原因,臭氧层出现了一个空洞,来自太阳的紫外线穿过这个空洞照射到地球大气上,在那里,紫外线将被包裹着地球的达几英里厚的氧气层吸收。这一过程将制造出更多的臭氧。因为来自太阳的紫外线与氧气相遇即生成臭氧,所形成的臭氧能够吸收不断从太阳射过来的紫外线,阻止紫外线较多地照射到那些位于臭氧下面的氧气上。这就是我们有足够氧气呼吸,而臭氧层位于大气层上部的原因。即使地球上所有的国家把他们所有的钱都用来去除臭氧层,他们也不可能成功。只有把空气中的氧气都消耗之后,才有可能让臭氧层消失……大气层上方的臭氧能够自我调节。当你测量出臭氧的量有所下降时,并不能表明它正在消失或已经消失。

我想,穆利斯上面的一段话并不难懂,而且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那些害怕臭氧层变薄的科学家似乎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但是且慢!我这篇文章的目的是想着重说明:在非常时刻需要有另一种不同于舆论的声音,社会不能排斥这另一种声音;有这另一种声音,比没有另一种声音好。就拿我们国家来看,我们喜欢强调“舆论一律”、“一致举手通过”,但我们为此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三门峡的修建容不得黄万里一个人的反对意见,结果呢?贻害无穷!

你千万不要以为穆利斯是在为美国政府掩饰什么,更不要以为他在讨好克林顿和布什。绝对没这回事!实际上他是谁都会骂的人,只要他认为被骂的人违背了真理。看了下面他骂人的话以后,你就会知道穆利斯不可能是一个拍马溜须的人。他曾经严厉地指责说:

20世纪以来,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政府的很多功能已经涉及到高科技领域。利益相关的局外人或机构难以继续有效地监督他们。

国家卫生研究院就是这样一个怪物,环境保护局也是一个。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一些职员竟然跑来告诉我们硫酸烟雾可能会产生影响,好像硫酸盐的测量和下个世纪的气候之间真的存在什么科学关系似的。专利局是另一个混乱的官僚机构。联邦储备局简直患有败血症。……当那些卑鄙无耻之徒,在工作环境相当隐蔽的条件下谋取个人私利的时候,我们怎样才能遵循监督和制衡的思想呢?

穆利斯也承认,监督和制衡在事关科学技术的领域里很难实现。

我想,不仅在美国难,在中国也同样难(如果不说更难的话)。正因为如此,我们更需要在作出事关重大决策的非常时刻,一定要学会听另一种不同的声音!

穆利斯的另一种不同的声音,是不是正确,这儿不是讨论的合适地方。但最要紧的是:这种声音能够延伸思维,激荡灵感,能更负责、合适地花掉纳税人的钱。

我们的老祖宗不是早在几千年前说过吗:“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管子·君臣上》)现在我们把这句话说得更清楚:“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近世贤哲胡适先生说:“做学问要于不疑处有疑,待人要于有疑处不疑。”

由此观之,多几个穆利斯真是国之大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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