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的猜心游戏

本刊编辑部

上海人爱猜心。

猜心作为上海人生活的一种基调，谁也无法逃避，它根植于上海人心灵的角落，令你猜也得猜，不猜也得猜，凡是有人际，必然就有它。

如果你将它看成一种负担，那它就是压力，如果你将它看成一种情趣，那它就是游戏。看看这些猜心的经历，你是否也有过呢？

上海人的委婉心计

文/何菲

上海人含蓄，这是毫无疑问的。我的一个广州朋友曾在刀郎最火的时候问我喜不喜欢刀郎，我说：刀郎是谁？他惊讶，刀郎都不知道，你年纪轻轻是不是提前进入老年社会了？

那时从新疆到北京，从东北再到广州，在汽车站、火车上、码头、音像店、发廊、菜市场……随处都可以听到刀郎的歌。

我其实是知道刀郎的，他的歌固然有可取之处，但我不喜欢。可我怕我说出“不喜欢”会让人觉得生硬不舒服，有抬杠之嫌，所以我说：刀朗是谁。

刀郎的歌曲旋律简单、流畅、耐听，歌词不复杂，嗓音未经修饰，有质感、有张力。但是刀郎的走红，有着很强的地域性，比如在上海，刀郎的歌就远不如在北方那么流行。

从受众心理来看，刀郎的歌词比较直白，这相当符合性格直爽的北方人，而对于相对含蓄、爱猜心的上海人来讲，像“那夜我喝醉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冲动的惩罚》)、“是你的红唇粘住我的一切，是你的体贴让我再次热烈”(《2002年的第一场雪》)、“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情人》)这样的歌词，并不符合上海人的审美。上海人更能接受的，是《不了情》、《红豆》这样骨灰级的缠绵悱恻。

而刀郎的直接听众中，也显然并不是以上海人、尤其是上海小资、白领为指向，这也就难怪上海流行哈日，而不会流行“哈刀”了。

今年元旦之夜我去看电影，有着一半北京血统的小姐妹说：《做头》一点都不好看，闷。后来我和我的上海男人去看了，感觉还好，满有趣味的。

其实，许多上海人的情感世界都是从细小的地方开始，这种充满细微感触、捉摸不透的暧昧情感很符合上海这个城市含蓄的特征，带有上海人独特的委婉心计。

我和我的广州朋友说，如果你6、7月来上海，住在山阴路那种老洋房里，不工作，看着外面的梅雨天发发呆，不知道是否能帮助你了解上海这个城市的气质，就是那种阴柔的暧昧的欲语还休的却绵里藏针的空气，你就会有点明白：上海人为何爱猜心。

上海人为何爱猜心

文/孙雪婷

中国，本就是以中为本，中庸是中国人最高的为人之道。

说得好听，是含蓄，不好听就是爱绕弯。所以中国人到国外会有点不适应，老外啥事都直来直去，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可老外到中国更可怜，脑细胞杀死无数，还是搞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所以“随便”简直可以和“他妈的”一同列为中国使用频率最高的语言，它的奥妙就在于怎么说都行!而如果说世界中的中国，那上海一定就是中国之最，全国人民公认上海的“精明”，而这所谓的“精明”，除了被理解成为斤斤计较以外，其实还是需要你去猜，猜它的不可知性。

原因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的不可不信，什么叫人杰地灵，这风水养人的说法，还是不无道理的。黑吉辽的黑土地才养得出人高马大、粗壮豪爽的东北汉子。江南水乡才生出那肤若凝脂的细巧美人。而上海，这弯弯的鸡肠马路，转转的石库门里弄，走惯北方大道的朋友来试试，非让你痒到肚肠根不可。而正是这种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上海人的习性，上海人的心就像这让人摸不透、走不畅的道路般，要你摸索着停留，停留着继续摸索，不然一定是走不通的。

原因二：

快速的生活节奏。刚从外地来上海的朋友都会抱怨，受不了受不了，你们上海的节奏太快了。整天都感觉神经绷紧，连地铁里人走路都像充军。哪像我们家乡，吃完午饭聊聊天、睡睡觉，晚上喝喝小酒、乘乘凉。上海之所以难以捉摸，除了本性以外，其实更重要的是因为缺乏交流。不是不想交流，而是没有时间、没有环境、也没有心情。自然更显出彼此的不了解，如果有了充分的沟通，有话讲出来，有事做出来，也就不用猜了。

原因三

越来越重隐私。上海人比以前更重隐私了，难道你不觉得。铁门紧紧关闭，你周围的邻居是张三还是李四，是阿猫还是阿狗，你知道吗？那些家长里短的居委会阿姨的权利日渐削弱，有被尊敬甚至敬畏，发展到被轻视甚至鄙视，这就是最明显的特征。而小保姆之间的串门更是被雇主们深恶痛绝，连孩子都不愿放出门，和同伴“厮混”。这种神秘性的加强，更造成互相的隔断，不猜也难，要么是越来越爱猜，要么是猜也懒得猜。

原因四：

阴性个性的文化推崇。与北方不同，上海对于“爽”、“直”等等词的色彩含义是中性，而不是褒义，这缘于上海人对于阴性文化的偏爱。虽然上海人越来越感觉到阳性性格的某些优势，但始终无法从内心去接受，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怕吃了亏，让人看不起似的。所以在上海，阴的极限——阴私，倒不是那么得被人排斥，而阳的极限——耿直，却无法被承认。也就是宁愿选择隐性而不选择显性，这种文化的大趋势，造成了上海人的猜心也成为了一种享受，如果猜心成功或者值得被猜，也是一种荣耀。

猜心集粹

文／孙雪婷

恋爱猜心

这大概是最为普遍的猜心了，最可爱也最可恶，你可能因它而爱上一个人，更可能因它而离开一个人。

表面上所表现出的是，男人讨厌猜心，请你直来直往，今年想要什么礼物？今晚想吃什么饭菜？都明确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满足。可是女人总是可以隐瞒，或者干脆正话反说，目的就是叫你猜，你不知道我要什么礼物，是因为你对我不用心，你不知道我爱吃什么菜，说明你根本不了解我。这是上海女孩最擅长的节目，既为她们赢得了魅力的指数，又为她们添加了作女的名声。

可实际上，女人更忠于猜心，敏感、善怀疑的气质注定了猜心的天赋，而且优秀的直觉力更使她们精通于此。但是也因此，才铸造了如此之多的怨妇哀女，可见猜心也是一把爱情的双刃剑啊。

亲子猜心

让我想到这种典型猜心模式的是——高考。电视里那些父母个个小心如“贼”，考前要揣测水平，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说你别紧张，是不是会更添压力？考中更是要看脸色行事，为什么这么多父母顶着烈日驻守场外，还不是为了第一时间看到快乐或沮丧的脸，可是提是不敢提一下的。考后那段难熬的时间，家中总是特别安静，可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他考的他知道，我不知道，我只能猜。

可何尝知道，孩子更是猜心专家，无论多小，就学会了这一“技能”，好像本能一般运用自如。拿到了成绩单，回家得先看看今天妈妈的脸色如何，如果是晴天，那还好，顶多下场小雨。如果是多云转阴，那可就不好说了，一不小心就是场雷阵雨。小时候教室在一楼，一开家长会，大家都躲在墙根偷听，那样比较有把握，怕的是猜心猜错了，回来一顿暴骂。如果老师表扬自然神抖抖，如果批评，还是赶紧回家装睡的为妙。

主客猜心

如果说前两种猜心还是出于感情，那么这种猜心就是更为功利而现实的了，你没得选择，不然这社会可容不下你。

看老板的脸色已经惯了，如果进门一脸菜色，说不定是昨天和老婆吵架，乖乖对着电脑，千万别和人扯东拉西，吃早饭说午饭的，不然老板从办公室里传出一声：“小李，你给我进来一下。”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要说猜心，那最在行的肯定算是售货员，为什么很多人都不敢进恒隆，说是怕穿得不是牌子被人一眼瞧出，岂知道里面的专柜小姐可不是透视眼，只是能透心罢了。一看你畏畏缩缩的眼神，战战兢兢的脚步，就知道不是消费的主儿，自然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只能白眼相加了。

上海人的心照不宣

文／孙雪婷

虽然说，上海人喜欢猜心，也喜欢被猜。但时间久了，总会约定俗成某些隐秘、含蓄，却又通行的不言之言，这些东西在上海这一人群中，被辨别的难度非常小，基本上大家都心照不宣。但不知非上海群落的人们是否可以理解，你已能根据此观察一下自己是否真正进入了上海的主流生活。

笑

一般情况下，上海人的这种意味深长的笑，是不会带有声音的，笑的内涵在于笑本身，不会像北方人那样，嘲笑、怪笑，表示某种含义的笑，会发出极具特色的声响，使笑的本身含义减弱，而更在于声音所表示的含义。

相视而笑——表示与相视者的默契，大多还含有对于第三者的轻视与不赞同。

眼帘低垂之笑——此笑蜻蜓点水，为了遮掩深情与眼神，总之不愿让人察觉笑容中的内容，理解为“噢，真的像你说得那样吗？怀疑。”或者“怎么会有这种人。”等等此类意思。

放声笑三声——有敷衍之意，应用于某些不愿回答的问题，或者不便回答的问题，以表示中立的态度等等。

口语词

有一些上海特定的口语词，是很能表情绪的，平淡的语调，无内容的内容中，因为有了这些口语词，会变得很容易理解说话人的心态、立场等等信息。

各么、各么……以这个词出现的句子，表示迟疑、犹豫、无结论、无准备等等，出现频率越高，次数越多，这些情绪也就等于不断地在加深。

……伊讲，以这个词结尾，如反复出现，则往往表示情绪的不满，特别是对某个人意见的不同意，有“他竟然这样说”的含义，但比字面意思更为微妙。

正话反说

上海人有时说某些话，意思恰好和愿意相反，所以一定要注意，切不可将毒药当补药了。必须结合语境、语气等等方面判别其真正的意思。

蛮好蛮好——可能是表示颇为满意，但更可能是表示“好，她竟然敢这么做，看我不给她点厉害看看”这类的意思，表示挑衅，同时带有事后报复的预兆。类似于此类带有“好”字的句子，比如“他这个人不要太好哦。”“侬这件事做的真好。”很可能含有这种双重含义，如果说起来时有点咬牙切齿，就必须引起注意了。

皮很厚的——诸如此类非常极端的责骂之言，对于城府深深的上海人来说，反而不会是原意了，往往表示其相反的赞赏义。可能是“你很会交际”“你总算凭借自己的能力把这么难办的事办了。”

走路节奏

快走——未必表示有急事，只是表现忙碌状态，同时也表示拒绝亲近。尤其是女孩子，如果和某个男生一起走得特别快，就表示你没什么机会咯。

慢走——在这样的大都市中，慢走并不表示有闲情逸致，而是表示情绪不佳，或者正考虑某事，听来好像有点可怕，连走路也在忙啊，对啊，所以还是别招惹他们为妙。

各地人眼中上海人的猜心游戏

上海人：合上又一本权衡账

乔磊，30岁，上海男人，外企销售

对上海猜心游戏的熟练度：90%，认可度：70%。

终于和她分手了，心里是一阵解脱，轻松畅快无比。谈恋爱嘛，当然是要谈谈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是否合适，不谈怎么知道呢？听着她电话里哭哭啼啼的声音感觉上有点烦，我是深刻地讨厌女人来烦我的。生活的压力已经足够大了，如果再让一个女人来烦我，我会感觉生活得很没有意思。虽然她是一个那么好的女人。

她是我所遇到的女人中最好的女人，聪明、善良、健康、率真。但我偏偏又是一个十分自我和情绪化的人，我所要的是能够满足我的要求的女人。我喜欢“排骨精”样的女人，我喜欢“狐狸精”样的女人，我喜欢瓜子脸的女人，但她偏偏又都不是，虽然她在人们眼里是一个标准的美人。

是美人，就得花钱培养。但我偏偏又没钱，在上海滩，没钱那就什么都不要谈，包括所谓的“爱情”。谈爱情是很烧钱的，谈婚姻更是烧钱。所以，想想趁我们还没有陷落到生活繁重的枷锁和琐碎的境地中前，赶紧抽身。这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她都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彼此都体验到了爱情的滋味，又没有什么损失可言。到底不是第一次的恋爱了，所以能够很轻易地说抽身就抽身，可以感觉很平淡。可能是心里有些厌恶了这种“责任”的包袱，所以现在居然很有一种自由感。没有女人的日子，原来可以如此轻松。

我不喜欢那些看似很纯白、很唯美的东西，比如那种用来拍婚纱照的爬满了塑料玫瑰花的秋千，但她喜欢。从许多迹象都表明，她是个幼稚的人，带着些浓重的小农情结。有时候，我觉得我和她简直是两个世界里跑出来的怪物，我和她根本就不合适。

权衡来权衡去，我终于还是很果断地作了“分手”这个决定，当作好了这个决定之后，心情就开始渐渐明朗起来。她说我铁石心肠、她说我混蛋、她说她仍然还爱着我，即使我这样对待她。她仍然活在我们相爱时候的状态里，她反复地追问着我是否仍然还有爱意。女人太复杂了，我明明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她我的想法，可她就是不信，她仍然坚信着她的感觉和坚持。

做任何事情总是要找到一个对于自己最好的契合点的，不然生活会很累。所以，这一次分手就像是合上了一本账本一样，清算了自己的所有的感觉和体会，清算了自己的得与失，了结了自己的烦恼。自从谈了十年的女友和别人结婚后，我就再也没有谈过一次长时间的恋爱了，我想到底还是应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不然怎么都不会长久，也许那样我才会忍受得住煎熬吧。

上海男人女人都是爱揣摩彼此想法的，猜的通常八九不离十，让人难堪的话不太会说出口，彼此留有余地，所以男女分手像北方人那样撕破脸的很少，如果这样，会被人认为是不上台面的“苏北腔”。

上海人：规则与潜规则中寻找着内心的平衡点

沙然，27岁，京沪混血女人，本刊记者

对上海猜心游戏的熟练度：50%，认可度：20%。

身上，京沪两地的血统各占50%，我也在这两个中国最具魅力的城市分别住过三年。寓居北京时,我年龄尚小,每天朝思暮想的就是上海的南翔小笼与红宝石的鲜奶小方。而安家上海时，我已混迹职场数年，每当遭遇“心思精细,小肚鸡肠”的上海人时，忽然发觉北方人的爽直、无私、乐于助人的品质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上海人的精细——我所亲见亲闻的此类事例数不胜数，着实令小女既咋舌不止，又钦佩不已.比如小时候客居上海“白相”，跟着外婆去菜市场买菜，一家六口人吃饭，青椒、茄子、西红柿居然不是称斤，而是论个的。买完菜（其实菜篮子一般都没满），外婆带我去买眼巴巴生盼了一天的生煎馒头，居然只带了张比大拇指还小一点的半两粮票。顺便说一句，我收集过一阵子粮票，上海的半两粮票恐怕是全国粮票里面额和尺寸最最小的。

跟大姑大姨逛公园，那就更搞笑了。原来，出去玩是为了照相的，而照相是为了照衣服。她们无一例外将上镜的四季衣衫几乎都带出来，手里大包小包拎一串，每到一个景点，阳伞一遮，几个人开始金蝉脱壳，毛虫变蝴蝶。当照全身的时候，她们甚至能变出好几双各式花样的高跟鞋来。

说起鞋，不由得又让我想起几年前，上海本土一家著名的运动鞋品牌上市，为了做响名声，打出了8折销售，顾客如不满意，三个月内可无条件退换的诱人广告。厂家直销店门口立刻风起云涌，人头攒动。俺家表嫂，是典型的上海女人，也于第一时间起得比鸡还早，排在比龙还长的队伍里连抓带抢了一双，回到家时笑不动了，不停撺掇着我“快去买呀，老格算厄。”当她穿到第29天的时候，以“鞋底有磨损”为理由，去换了一双崭新的跑鞋。第二个29天的时候，又说“左脚比右脚大”，如法炮制，继续走老路，又能穿新鞋。一连换了三次，每次回来都志满意得，好似将军得胜而归，直看得我呆若木鸡，心服口服。

上海人在外地人眼里，是心细如丝，精明能干的。实际上，精明是一种生活态度，决非为了省钱，而是上海人将动脑筋想办法、没有条件创造条件的过程看作是一种莫大的人生享受。

上海人的“小肚鸡肠”也让人过目难忘。这个词用在这儿并不是说上海人小气，而是指他们大多心如山路十八弯，水路九连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奉劝各位非上海本土人士，上海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难得你慧根独具，果真猜中，还是会仰天长叹一声——上海人啊，真亏你想得出！

前几天去了趟浙江安吉，攀山涉水时不时能听到上海话，倍觉亲切。后来在半山腰的一家茶室里小憩，刚坐下来，呼呼啦啦来了十几个上海帮，我正准备打声招呼，这时听见他们中有人问明茶3元一杯，免费续水，然后大声嚷道：“要两杯茶，再拿十个干净杯子，茶冲得淡一点。”老板娘到底是浙江人，拿了六元钱一声也不吭地进去泡茶了，我的脸却刷一下红透。

我有一对上海夫妻朋友，男的是某跨国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女的是大学讲师，几年来，他们一直被我视为平生所仅见的最最楷模的一对。男的不但以“气管炎”为荣，而且以此为乐，每天自觉早请示晚汇报，必定两个以上电话嘘寒问暖，逢年过节鲜花礼品不断，干家务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女的自然幸福得无话可说，年过三十依然宛如妙龄，娇嗲异常。然而某天这位先生趁着老婆到外地讲学的当儿约几个朋友到KTV，老婆电话突然打来，先生立刻叫停音乐，目光杀鸡抹脖般地扫射一轮，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清清嗓子，正襟危坐，满脸堆笑，一口一句“老婆我想你”，麻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没处捡。刚挂断又进来一个电话，宛如《手机》里那段“哎恩啊哦”的经典对白，明眼人一听就知道那头是情人。几分钟之内五好先生的反差如此之大，我在旁边惊得目瞪口呆。后来每次碰到他幸福得快要溢出来的老婆，偶然聊到婚姻爱情时，我竟总有些心虚了。可他的老婆却主动爆料说：“上海人就是这点好，很有规则意识，婚姻也无非是场游戏而已，大家都遵守规则，面上过得去就是了，用红楼梦里的话说，好歹别捅破了这层纸。”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上海人吧，他们生活在一个相对文明的社会里，在看似精打细算的表面之下，掩盖着内心的虚弱与不安。他们在规则与潜规则中寻找着内心的平衡点，做到自己心里有数,却让旁人费尽思量。

看上海人“打太极 ”

胡凌虹，25岁，浙江女人，中文系研究生

对上海猜心游戏的熟练度：30%，认可度：60%。

都说上海人精明，心思细密，说话会拐弯，听他们说话要多根筋。我对上海不太熟悉，但在日常接触中，对上海人的上述特征也颇有点体会。

记得一次，一位上海亲戚来我家作客，夸我长相不错，人也不瘦。当时我正为自己的身材发愁，一听乐了，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妈，妈妈拍了一下我脑袋：“傻瓜，人家说你胖呢。”

去拜访上海远亲是件满累人的事情，若要求人办事，那更得注意他们的话中话了。进入亲戚家，屁股还没坐稳，对方已经开始向你抱怨最近的不如意，生了场病，开销不少，儿子读书，费用很高，仿佛料到你是来借钱的，既然如此，挂在嘴边的话也只好往回咽了，悻悻然临走时，亲戚还很热情地告诉你，附近有一家价格便宜实惠的饭馆呢。

读大学时，同寝室有一个上海人。一位外寝室同学想去复旦大学，问她如何走。她一听是去上海的就来了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大到人民广场、南京路、外滩，小到她家附近小弄里的特色面条，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见这位上海MM如此热情，聆听者自是感激涕淋，临走时才记起这位MM好像疏忽了她的问题，又一次询问，上海MM什么火车站、地铁飞快地说了一遍，外加一句：很方便的，你到时问问就知道了。外寝室同学听得一愣一愣，显然跟不上她的快速逻辑思维，但见金口已戛然而止，且浪费了这位MM不少宝贵时间，不好意思再问，只好道谢回去了。我有点疑惑，今天这位上海MM吃错什么药了，怎么那么热情，MM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复旦大学具体怎么走，跟她瞎掰啦，况且外地人‘拎勿清，说了也白说。”晕倒。

一次，一位北方的GG神秘兮兮地跑来问我，那位上海MM是否对他有意思，我不禁愕然，“不会吧，好像从没听她提起过你啊！”“可是，她请我去她家玩啊！”“请你去玩？什么时候？”“昨天，我无意中问她，五一怎么过，她说回家，还说有空的话，可以去她家玩呢！”我一听，捧腹大笑，这位GG真是自作多情了，人家MM只是跟你客气客气罢了。

有这样一种感觉：跟上海人说话，就好像“打太极”，在他们温柔、甜美的话语里却暗藏玄机，说你身材不错吧,可能心里说的是：脸蛋不咋样。当然，这也不尽是坏的，你本来就长得丑嘛，上海人说你长得还过得去，那也是给你面子啦！

编辑手记

善意的猜心游戏

文/何菲

上海多元化的文化形态决定了上海人的多样化。同样在上海，感受到的可能是不一样的海派文化，它本身的复杂性决定了存在当中的人的复杂性，既有很大气的人，也有很小气的人。既有豪爽的，也有含蓄的。香港前特首官董建华是上海人，他身上体现出的周到、厚实、温和，就是上海人的某些共性的东西。上海人的另一个共性就是爱猜心，也能接受并认可猜心，对猜心游刃有余，将猜心进行到底。

龙应台说，在一段时间内，上海人受了相当的委屈，处于被动的位置，正因此，上海人有了一种温和，无可奈何，世故的脾性，世故的另一面就是宽厚。所以他们的猜心游戏也往往是善意的、琐碎的，充满了生活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