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地区的民间石雕——狮子

2004-12-13 09:12郭庆丰
雕塑 2004年4期
关键词:白子石狮狮子

郭庆丰

Maybe, it is the homophonic of "Shi", the emergence of lion is possibly concerned with western art communication to China and introduction of Buddhism, but it's also the consecrated host of natural forest and emissary dispatched by the remote God from darkness for difficultly existent people. Like various folk art categories, under the guidance of some culture, people avail themselves of conditions with divine meaning and convenient materials to play on the theme because it's closely linked with life and region, it's also jointly developing and multiplying with this kind of life. Any kind of art with materials and their lives might be performed with wonders and played on the theme, so even the simplest and cheapest materials during the lonely and hard times can grow with brawniness, produce countless of fruits and open a life-releasing channel due to finding mutually-depending big culture. Therefore, small definition can become a big definition, small air current can be connected with atmosphere to make atmosphere become the spiritual will of small definition, poverty is interlinked with riches and honor and catastrophe is interlinked with good fortune, hence art can accomplish its thousands of years of shaping to lives.

一、郭家洼的镇村狮子

白雪覆盖着的陕北的冬天是冷峻而坚硬的,阳光和冷风这些锐利的器具轮番在山水间雕凿着,令我的家乡于一朝一夕间变得陌生和无比的豪迈。

郭家洼是绥德县东山梁上方圆所有郭姓宗族最老的居住地,据宗庙的一块残碑上记载,早在唐代这里就有人定居了。如今唯一能使这个小村子显示郭氏一脉宗祖地位的便是这残缺的历史遗留在村口的一尊老狮子,和有关这石狮子来源的一段美丽的传说。

这山村坐落于寨子山向阳的臂弯里,而它的正对面都是突汤漏水的柳树墕,因为从风水上讲它的面山不好,所以人们都叫那柳树墕为“饿墕”,传说这村子从立世时那天起人丁就不旺。村中的老者们就去求神,神让他们到山下的阳恨沟找一块灵石,打造一尊跟真人同大的镇村狮子。如何验证那石的灵气呢?神说:如果石有灵性,只须一人用一根草绳就能将千斤大石背上山来,如这石是块无灵性的死石,几十人也休想将其抬上山来。接到神旨的人们请来了八个能工巧匠,日夜打造,那一块块的大石都被打成了真人大小、精工细做的石狮子,但这些张牙舞爪的石狮却并无神说的灵气,人们请来了20个力大无穷的后生都无法将那石狮抬上山来。村中有一郭姓石匠,平素为人忠厚、善良,他见石匠都有丁有卯地拉线、画形、大磅小锤地比划着手艺便离开众人独自向深沟里去采石料。突见一大石原本生得古怪,看上去与郭家洼的地形山势很象,便就势打开了一錾,他看见什么形状就打什么形,似乎这大石在一点点于一种大象中渐渐成形。他慢慢地琢磨着、感悟着,足足打了一百天,那石狮便活灵活现地立于天地间,他近乎愚鲁地挽了尖草做成了一根草绳,结果轻轻地将那大石狮背上了山顶。他将石狮放置于村口面对柳树墕像是门柱的两棵槐树间。经此灵物的震慑,山村的人丁慢慢地兴旺了起来。这石狮经几百年风吹雨打、餐风饮露、日夜吐纳,现如今已面目混沌并生成一身黄绿花衣,通体灵气,通体蕴藏着一种粗壮而坚硬的神圣之气和一种可怕的美,村中人视其为祖上庇护村人的法宝。

这石狮沉甸甸地放在村口,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底里,令他们于这寂静与惊恐中获得一种与神同在、与天地同在的安然与宁静。

二、郭白子与安狮符咒

在神木栏杆堡乡郭家畔村,我见到了大约七八个镇宅狮子,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放这狮子,他们说早年修窑时神官说动土气了,家人会生病不大平安才叫人打个狮子置于墙头或脑畔上。经打听原来这狮子大都出自一个叫郭白子的手。很快我找到了郭白子,他今年55岁了,会一些石匠、铁匠、木匠的手艺,但都是无师自通的,他们家祖上也没有谁是干这个的。郭白子上过小学四年级,书念得不怎么行,人很孤僻,就爱思谋着干点什么。他说他的名字是有来历的,他家本姓白,几代单传,她母亲想要个儿子,可生了几个都养不活,他姐都15岁了她母亲才生的他,父亲怕不好养,就让他改姓母亲家的郭姓,所以他叫郭白子。那意思是白家命里无子,得借他姓才能延续香火。他家祖传有一对镇宅石狮子,整个狮子由一块方石做成,头部是几何形的,鼻子和嘴正好在一条线上,一张脸分在两个体面上,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整,他们叫这是两面回头狮子。据说这双面狮灵活,什么东西都能守得住。这已不知是何年所做的狮子,也说明他家几代单传,生养男丁的不易。这对狮子照看着他们,郭白子从小看着这对狮子,直到狮子的形象完全装进他的心中,他也不知为啥就会打狮子了。村里的其它狮子都是他打的。他家祖传的狮子后来随着院墙的重建就退役了,放在窑的一侧,快被土埋了。因为他家住的“漂稍”(意即偏僻),他就又打了一对狮子请了平事(阴阳先生)安在大门上了。

我专程去栏杆堡,找到了已是第三代平事的边小利。从他那里我采访到了以往安狮子的法子。

安狮子时要细察面山的青龙白虎势态,若遇有白虎调头、白虎食子的形状,或是坐字不对,如正北山向壬字、癸字方向的,没坐于子字的。窑的方向不能挪动,只能通过安狮子疗破(补救),用来补救的狮子要成调头样,才能保得住。另一种叫镇威狮子,要打制成直头的。多是因为面向有石涯,滴水成冰或是在没水的情况下有一深沟的。

安狮子时要将镇物用黄纸包好,写上黑字,点上朱砂才能镇压与狮子下。镇物为十二种精药和七种名香。十二种精药包括:避殃砂、鬼见愁、鬼箭草、雄黄、安息香、砂根、细心、远志等;七种名香包括:丁香、沉香、藿香、木香、檀香、安息香、金香。放好镇物后要念安狮符咒——元始安镇咒。咒曰:“普告万灵,妖畜齐惊,土地气灵,左舍右邻……神法神王,保卫诵经,归我大道,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从此这狮子就立于此处,担负起保家护院镇宅避邪的职责了。

三、心理空间的修筑

在同天地自然密切相处的长年累月里,人们在这种大空间里时时与自己相遇、感悟着自然的身体和血脉,甚至那些无影无踪的精神。因此人们实际上体会着身体中的大自然。就像人们精心为自己修建一个居住的园落一样,他们同时也在不停地用他们的方式,用那些祖传的特别的砖瓦构建或设置着另外一种生存空间,而事实上这一奇妙的建筑常常是无形地连接于现实的墙园上或身体的里里外外,甚至于一些特殊的行为之中。在人们看来这种结构与空间的建筑不仅要求看上去美,更为重要的是经这样严格构建的符图是要能避凶纳福于人家的。人们将寓意深刻的剪纸贴在门窗上、窑洞里,养牲畜的栅圈或放东西的房屋上,民俗中还有招魂时将守护神剪纸娃娃烧化在水碗,喝进腹中,山西和陕西关中亦有将面捏成鱼、龙等吉祥物,然后通过食用将其安放于身体内部的某一要紧之处。人们为金贵的儿童绣制了能避邪纳福的虎头帽、虎头鞋、五毒背心、红裹肚等;在小儿玩耍的炕头放置了能够守护小儿的炕头狮,家园的墙上放置有能威慑邪气、调理风水的墙头狮子或镇宅牛、镇宅猴等。在大门口放置了能看家护园,令一切邪异之物不敢进来的大门狮子、拴马桩,在村口放置使邪异之物绕道而行的镇村狮,在山头庙前放置避邪除恶的镇山狮,每年还要通过春节闹阳歌、社火,将一种神圣的颜色和图形通过这种行为涂抹于生活的空间之中,以阳刚正气、克制阴寒之气,从而为人们带来好运。还有大量民俗可以清楚地证实,事实上人们是在为生命建构着一个包括环境的前后左右衣服的上上下下和身体的里里外外等各个环节上的安然的圣殿。

在民众的日常生活里,通过置石狮、石敢当等的这诸多手段,人们认为像已经建构起自己行走或生存其间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屋一样,可以祈求福寿,逢凶化吉的安然环境。石狮尤其是他们代代相传的真言,和剪纸等其它艺术品一样,都属于那种能带来好处的吉祥符号,它们象砖瓦等必要的材料一样各有功用,有延年益寿的符号,有逢凶化吉的符号,有增加生机的符号也有补泄露、镇邪异的符号,正是这样按一定的规律进行组合的。

在实际环境与时空的关系组合中,由于其所处的方位不同,它所依附的阳光、水、生物、植物以及诸多灵异都有利害之别,这一切对于久居这里的人们而言都是熟知的。直至今日,任何一个村庄的人都深知它们的居住地,那些地方较“硬”或“紧”(指较为凶险)、那些地方里小鬼出没之处。如民俗活动的驱鬼、送病、招魂、送葬以及丧俗中的洒路灯都是在某一十字路口完成的,即是说这个十字路口必然是结构与空间的交界地,无论是“出生”还是“入死”,这里似乎都有一扇灵异之门。门是人们十分重视的紧要关口,早已安放了门符、对联、门神看守着,因此在人们熟知的环境结构中,处于十字路口这类如门之地,或者门前冲撞了一条河沟,面山有缺口,面石有深岩,都属于人们精心为自己所建构心理空间的紧要之处,因此在这里人们必然要布置与之相克或相补益的吉祥物来进行调理,所以便有村头狮、山头狮、墙头狮、大门狮以及炕头狮和石敢当此类取之于大地筋骨的纯阳之物的精心设置。可见这种环境观就是人们的生命观,它始终是立体的,不仅关照现实环境,也同样真实地关照着与现实相互依存的精神或者心理环境。

四、神圣的打造

生存与繁衍始终是人们最为要命的追求,当神终于赐给他们一个心爱的儿子时,当他们总于在多年的劳累中建起了自己的家园时,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主人再也按捺不住旁观着自己女人激动于那把能言善道的剪子了,这回必须亲自用那看上去有些笨拙的双手将上天的一番美云在一块合适的石头上表现出来,他们请来了有名的匠人,也有亲自动手的,因为这样不仅能贴切地表达与自己亲近的关系,而且从内心而言,更不想推卸这种责任。过程是异常神圣的,因为他们相信神在上面正看着他,审视着这个男人在得到它赐福后会用怎么一种虔诚来揣摩着这即将出现的形体。

一种在人和神之间共同酝酿并孕育的愿望终于成形了。这是虔诚的人们在入世的种种修为中无数福源的化生;也是生命的精神因素由空间投身于物质世界中这具象而坚硬的结构。

也许是“石”的谐音,狮子的出现也许和西方艺术东渐有关或与佛教的传入有关,但它也一定是神圣化了的大自然森林中的主人,是远去的神从黑暗中为生存艰难的人们派来的使者。和许多民间艺术的品种一样,都是在某种文化的导引下,人们利用具有神圣含义和便利的材质的条件下借题发挥的,因为它紧紧地同某一生活和信仰连接着,所以也和这种生活方式一起发展和繁衍着。造成这种结果的根本因素即是民间艺术背后的这片土壤,还有这片土地所具有的精神和情感气质,也决定了她具有超越自身的信仰。任意一种材质的艺术和他们的生活都有可能被点石成金借题发挥,所以即便是最简单最廉价的材质,在其孤独而苦难的岁月里,因为找到了那种可以相依为命的大文化,都会顽强地生长,并结出累累硕果,从而打开了一个释放生命的渠道。所以一种小的定义会变为一种大定义,小的气流会来接通大气,使大气变为小气的精神意志,贫穷因此与富贵相通,灾难因此与福寿相通,所以艺术才完成了她千百年来对生命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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