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与一位当时颇有声名的企业家闲谈,问及其当年在乡下修水库饿得直不起腰时最想要的是什么时,这位老兄声情并茂地冲我直嚷:“要是有了钱,就铸水库那么大的铁锅,炸磨盘大的油饼,一气吃个够。”
多年后,他当时的音容神情一直鲜活如昨,但我从朋友处得知,这位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不失为一个好人的仁兄,在后来不断的“拆东墙补西墙”的过程中犯了经济问题被判无期徒刑,不久便因肝硬化病逝在狱中。
也正是这一事实,才使我对经历过极度饥饿和贫穷的人,在突然发迹后报复性的挥霍与攫取,有了较为理性的认知。
饿怕了或者穷怕了的心理积淀,对一个人或者对一个社会来讲,都是一种要命的心态。
因为此种心态最易毫无约束地变本加厉地走向极端,进而又将其夸张的行为发挥成为一种时尚,而时尚恰恰又是和普遍价值标准和理性原则相悖逆的。
眼下,除了在我们城市生活中由无所不见的“胖子”和“超级胖子”所组成的“营养过剩”庞大群体以外,另一方面,则是遍布我们大中城市的洋快餐店,以及我们刚刚吃饱肚子才不过二十多年的父母们在这些店里疯狂地为子女举办各种生日或欢庆Party的丰盛聚会,殊不知,这些快餐在西方国家已被定义为“垃圾食品”。
更为可悲的是,在一些尚不发达的乡村,劣质的“方便面”、“干吃面”之类的洋垃圾,仍是妇幼们心目中的时髦。他们常常会把少之又少的纯绿色食品柴鸡蛋攒起来卖钱,再为儿童们买回一包包五颜六色的洋垃圾!
报复性或者补偿性营养,其实是对一个种族群体心理素质的考验,比如在西方被称誉为饮食结构和上帝最相近的犹太人,在经历了纳粹人为的惨烈饥饿,当盟军旗帜插上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墙头后,也同样大块朵颐了几年,其间不乏成年人报复性的自我恶补和父辈们对极度缺乏营养的子女们的补偿性营养。但很快恶果突现:肥胖、糖尿病等相关病症剧增。犹太人立即行动改变饮食和营养摄取比例,现在,犹太人苗条依旧,健康依旧。
再说相继经历了“经济大萧条”和“二战”时期的美国人,从1950到1960年,其标准中产阶级(等同于我们今天讲的所谓“大款”)们的典型体型便是:细胳膊、细腿、大肚皮。(此点可从表现同期美国生活的电影和画报中得到佐证)。这种体型反映了此人不从事体力劳动,同时营养又好。可此类体型流行了不到10年,其虚荣下隐藏的吓人危机,把实用务实的美国人惊吓得魂飞魄散,马上开始健身和减肥。现在你到美国街头去看,那些大腹便便的人,不是外国人便是我们所说的“劳力者”。
显然,报复性营养,在我们的周遭却有愈演愈烈之势。究其原因,不外乎民族性中的群盲意识和群体模仿的非理性思维。远的不说,仅“改革开放”这短短的二十多年来我们所经历的如同神话的几则荒唐剧:全民争当万元户、打鸡血针、喝红茶菌、摇呼啦圈、穿红衬衣、抢购、股疯……
再回到一直或者正悬在我们头顶的那个硕大的“油锅”,人挨饿了,受了饥,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是应该适当的补偿一下,否则人活着也就失去了不少的乐趣。但一定要有一个度,须知,当一口水库大的油锅架在饥饿的头顶时,那一定是比地狱还要惨烈的景象。因为水库大的油锅盛的食物,不仅会因为你的不节制而吃撑你的胃口,而且会吃垮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