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扬州

2004-04-29 00:44瞿明刚
寻根 2004年2期
关键词:板桥杜牧扬州

瞿明刚

古扬州是一个让人追求生命密度而忘记生命长度的地方。

岂止是个人的生命,一个王朝的命数都可以在这里中止。隋炀帝开汴河千里,乘龙舟凤舰下江都。他那时玩的排场真大:无数美貌宫女挥汗如雨,拉着五色锦帛牵船而行。她们的歌声响彻运河两岸。船头紫色华盖下,炀帝正饮酒赋诗,笑声呵呵。在江都,他在迷楼里醉生梦死,结果玩完了命——宇文化及斩掉了他的“大好头颅”,一代帝王就在扬州被草草掩埋。后人在附会中认为他的亡命扬州是因为贪看扬州琼花,其实,与其说是琼花,不如说是扬州的风情逗引他来做江都梦—据扬州文化史专家考证,隋代还没有琼花之说。

第一个明确申明愿意追求生命密度而忘记生命长度甚至终老扬州的是唐代诗人张祜—

十里长街市井连,

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

禅智山光好墓田。

美女、明月、山光、水色。扬州不但是生的好地方,也是死的好去处。以死入诗的句子流播而成名句,足证公众心理已经到了为乐为美而绝不避死的境地。

清代大作家吴敬梓真的就死在扬州。1754年,他从寓居的南京秦淮河边北渡到扬州,想找朋友接济一下,遇好友程晋芳,不料程氏此时也穷得难以自保。两人在江边分手时,执手相看,虽然月明在天,却吟不出诗来。程晋芳在《文木先生传》中就记载了这次最后的见面:“岁甲戌,与余过于扬州,只余益贫,执余手以泣曰:‘子亦到我地位,此境不易处也,奈何!”这位有人豪、酒豪、诗豪之称的小说家,一不做二不休,就在扬州,他掏尽口袋里仅剩的几文钱邀穷朋友喝酒,醉了就高声吟诵张祜的诗句,七天后竟死在扬州。他自然是贫病交加而死,但他在扬州的生前流连,正是他高诵“人生只合扬州死”的死前心理背景。

程晋芳的祭诗是这样写的:

生耽白下残烟景,

死恋扬州好墓田。

就连近代大思想家魏源也以思想家的眼光裁决一下扬州的价值:

山外青山楼外楼,

人生只合死扬州。

前一句说的是杭州。

扬州的魅力对于中国文人而言堪称魔力。我发现没有哪一座城市或地域的美学风貌能够像扬州城或扬州府那样被文人一代又一代兴奋不已地谈来谈去,也换来换去。

扬州最早的美学风貌恐怕就是“扬州”这个地名所含意义:州界多水,水扬波。北接高邮湖,南临长江,城西瘦西湖,一川秀色更增妩媚。

扬州城最撩人的景观应是绿杨。“绿杨城郭是扬州”,这是从扬州城外远远张望所得的印象。瘦西湖的两岸花柳更让人相信扬州不愧是绿杨的城。

扬州还有“巷城”、“墨竹的城”等雅称。忆明珠先生认为扬州多“出产”文人画的墨竹,因而将它称为墨竹的城。

最值得细细品味的是现在流行的招牌—“中国月亮城”。

这是我以前没听到过的一个雅称。1995年夏天,我第一次到扬州,在汽车站就见到了它被写在一块招牌上。

我知道写出了春夜最美月色的人是扬州人,他就是张若虚。扬州人认为他的《春江花月夜》写的是南郊曲江或更远的扬子津一带。这位以孤篇压全唐的扬州诗人写尽了春夜的清丽、凄凉。每次我听江南丝竹合奏的乐曲《春江花月夜》,便想起这首诗中的风景:江流宛转,月照花林,汀上白沙,江中鱼舫。这样的美景自然引出人的苍茫的空间感与悠长的时间感: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关于扬州的明月还有杜牧的诗: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银色月光下,二十四桥宛如白虹卧波,吹箫女子也身着白色衣裙,箫声幽幽飘荡在初凉未寒的瘦西湖上,我想,这样的画面甚至可以成为一个旅游景观,只是现在的瘦西湖夜里是不能游的。我住在瘦西湖边的第一夜,就惦记湖上的月光,但只能站在虹桥上远远地看一脉光波在柳阴曲水中闪现,这确实是一幅明暗间杂幽谧素净的瘦西湖月夜图,按蒲松龄的想像,嫦娥从天宫来到人间的第一站便是这瘦西湖。

诗人把天下二分明月判给扬州:

天下三分明月夜,

二分无赖是扬州。

明月莺花翡翠楼,

繁华今古说扬州。

这些,也许是“中国月亮城”的由来吧?

清水与明月,绿杨与墨竹,还有古巷,都是扬州美的因素,然而扬州之美并不是全部依赖于这些单项,扬州之美,美在“明月莺花翡翠楼”的繁华;扬州之美,美在由繁华导致的生命的密集以及由生命密集而迸发的诗性与风情。

风情是生命的诗化。扬州的魔力全在于人的诗化的生命——那些已经消逝了若干年的生命的形貌、热力与神采。

两岸花柳少了分花拂柳的女子,便无风情;明月朗朗,少了白衣吹箫的女子,也无风情。历史上的扬州由于水运繁盛、盐业兴旺,数度成为全国商务中心。扬州是唐代中后期淮南道的首府,全国数一数二的繁荣商城,可以与它比美争雄的,惟有西蜀的益州(今四川成都),所以在唐宋有“扬一益二”的谚语。

扬州风情特别体现为夜生活——

霜落寒空月上楼,

月中歌吹满扬州。

相看醉舞倡楼月,

不觉隋家陵树秋。

(陈羽《广陵秋夜对月即事》)

我们不能老老实实地认为对扬州月色的赞美只是写景,其实,这和改革开放前国人说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是一回事—繁华向往!正因为繁华,扬州才夺得“月亮城”的美称。唐末诗人杜荀鹤在《送蜀客游维扬》诗中明白写道:“见说西川景物繁,维扬景物胜西川。青春花柳树临水,白日绮罗人上船。夹岸画船难惜醉,数桥明月不教眠。送君懒问君回日,才子风流正少年。”

历史上的下扬州同今天的下深圳有某些类似。那些到扬州的文人,都感染着一种商业性的尴尬与潇洒,困窘与放纵,只要有条件,便会身不由己地松弛一下功名神经,张开一身自然官能,去做梦,去领略,去占有,去创造,总之是极力追求生命的密度。个人生命的密度追求依赖于别人生命的空间密集。文人的浪漫风度依赖于社会的富强繁荣。东都妙姬南国丽人的歌吹沸天都少不了才子风流一掷千金。我们应该记得李白曾经有过在扬州特别高消费的经历。李白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说过:“曩昔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

扬州的月亮与女人的风情都是商业这个经济基础作用的结果。

非常有历史兴亡感的《桃花扇》作者孔尚任一语道破了扬州的秘密:

广陵为天下之大逆旅,凡怀才抱艺者,莫不寓居广陵,盖如百工之居肆焉。

那么,就让我们走进这座中国文化的旅馆,看看扬州的夜生活。

繁华的表现特征之一是夜市。唐代夜市最繁复的不是长安而是扬州,因为长安经常宵禁,而扬州就不一样了。中唐诗人王建、李绅对于扬州夜市各有一番描绘。王建《夜看扬州市》诗云:“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李绅《宿扬州》诗云:“江横渡阔烟波晓,潮过金陵落叶秋。嘹唳塞鸿经楚泽,浅深红树见扬州。夜桥灯火连星汉,水郭帆樯近斗牛。今日市朝风俗变,不须开口问迷楼。”

文学史上作为风流与艳情的象征的“扬州梦”,就是扬州夜市与青楼的产物。

唐代于邺在《扬州梦记》中说:“扬州,胜地也。每至城向夕,娼楼之上,常有绛纱灯无数,辉耀罗列空中,九里三十步街中,珠翠填咽,邈若仙境。”

古扬州城大半已埋在地下。想像着走进“十里长街市井连”的唐城,我们的身边是乌帽的士子与红裙的女子。我们不得不在竹西路上碰见杜牧。唐文宗大和七年至九年(833~835年)杜牧正是“一朵花”的年龄,为淮南节度使牛僧孺的幕僚。供职之外最大乐趣是宴游。更多情况下,他是一个人巾飘飘地混迹于稠人广众中。他的身边不时出现一二“歪妓”,在傍晚的路边茶肆酒馆前“站关”。她们穿着漂亮,通体喷香,与人群中的男子目挑神遇。杜牧则穿过曲巷,寻找白天打听好了或相约好了的精房密户—这是中国中世纪的常见生活画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这样过了几年,杜牧就要离开扬州去洛阳高就了。临行,牛僧孺设宴饯行。酒酣耳热后,颇有长者之风的牛氏说:“我担心您风流放诞,对身体可有害呢!”杜牧愣了一下才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谎话:“我常常约束自己,您就不必担忧了!”牛僧孺没有说话,而是让侍儿取出一个书箱,拿出许多纸页,递给杜牧。杜牧看见那上面都写着类似的话—某夕,杜书记过某家,无恙。某夕宴某家,亦如之。大约千百件!几沓纸片全是“杜书记平善”之类的报帖。原来,牛僧孺一直派人微服跟踪、保护着杜牧,却又令属下不可打扰了这位才子。杜牧感激不尽,却又不好意思。他的不好意思不是由于狎妓这个事实的“存在”,而是由于这个事实的“程度”—太过密集了!杜牧与牛僧孺酒酣耳热后谈论的不过是及时行乐的生命密度追求与长命百岁的生命长度追求之间的和谐关系。

杜牧在扬州的性爱放纵后来成为一个名叫“扬州梦”的典故。典出杜牧《遣怀》:

落魄江南载酒行,

楚腰肠断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

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是多年后他对扬州生活的眷顾。

青楼红颜遇上风流才子,完成了扬州文化的重大侧面——艳情的造型。

唐代妓女是文化品位不低的一群。她们除了妖冶美色,还有兰心蕙性,足以构成与诗酒风流的才子们语笑春温的情人知己关系。她们的红唇轻唱着诗人的佳句,诗人的目光则留连于她们轻歌曼舞的体态与神态。文人与妓,与其说是金钱买卖关系,不如说是相互欣赏的浪漫恋爱关系。他们在诗酒歌舞的文化艺术氛围里相互怜爱并欣赏,其实已具备超越了生存本能、金钱追逐与肉欲满足的形而上的特征。

杜牧离开扬州时非常难过,“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就是他与红颜知己相对垂泪的情境。

对于杜牧而言,风流是他生命杂色中的色彩之一,但这与他经邦济世的一面并不矛盾,流连酒色的感性生命密度与参政议政的理性生命密度对有唐一代的诗人而言是并行不悖的生存境界。“扬州梦”就是晚唐文人风流的经典写照。与唐人生活方式完全相反的西方人,则在地球的另一面苦度中世纪的黑夜。禁欲主义、经院哲学给西方中古文化带来了一片失血的苍白,中国文人却在山水流连与浪漫恋爱中挥毫泼墨,吟诗作赋……

扬州这座旅馆特别适合做梦。南柯太守的南柯梦,隋炀帝的江都梦,杜牧的扬州梦,都是有名的梦。超现实的美梦基于这样一个现实:扬州城有纵横交错的水运网络,使这里集结起以商人、文人和青楼女人为主体的市民群落。这三类人物使扬州成了古代东方世界显赫的商务中心与文化重镇,但却从来不是政治中心(隋炀帝如不死去,扬州也许会成为皇都),加上这里流动人口多,就使扬州人从来不必在政治紧张中紧张,他们只在商人的张扬里张扬,在文人的风雅里风雅,在女人的艳情中艳情。在一种非传统性非农业性非政治性非道德性的氛围里,扬州的梦无拘无束,喷射着生命的本真激情。这份本真的激情在男性文人是狂且怪,在红颜女子是媚而痴。这两类人在商业繁富的背景里演绎着绚丽人生。狂怪是外向型生命激情的密集喷射,媚痴是内向型生命激情的密集内敛。这两类心理基于商人—文人—妓女这样的三维结构。对于艺术而言,这是最优化的结构:扬州商人(盐商为主)满足了扬州文人的低层次生存需要,扬州文人满足了扬州商人的高层次文化需要,而扬州妓女则满足了商人与文人的性爱需要,且三者之间又不存在谁主谁仆的僵化人身依附,由此而造成生命的大写意大泼墨。

这在清代尤为突出。

本是徽商的马日马日璐兄弟是扬州富甲一方的盐商,也是文人,被称作“扬州二马”,他们在天宁寺西侧的别墅曾为四面八方的文士提供作画读书吟诗的物质条件,那里常常是宾客不断、联吟不辍。其中有扬州八怪的人物。

扬州八怪并不限于八人,其中小半是扬州本地人,大半是外地人。他们汇集到这冒险家的乐园里。所见无非江湖术士、串脚郎中、乞儿小偷、大力神丸、麻衣神相、易经太极。都市生活本身就张扬着各色人等的欲念,蕴藏着允纳狂怪的社会心理。

郑板桥初到扬州时住在天宁寺旁。寺内老僧看到的只是一个早上挟着纸笔出门,晚上回来后便闭门不出的乡下人。这时的板桥经历了幼年丧母、中年丧偶夭子的灾难,且穷愁潦倒。扬州只是他的一处讨食栖身之地。

乞食山僧庙,

缝衣歌妓家。

直到1735年春天,鳏居了6年的板桥独自到郊外春游。为了搭伙充饥,他叩开了一扇农家木屋。接下来发生了一桩前半部分类似“人面桃花”故事的真实事件。

他先是见到一张老年妇人和气的脸。老妪请他入茅亭小坐。他双目张望中见到壁上贴着自己的词作。

他很高兴也很纳闷。老妪敬茶时板桥问:“此系何人所书?”

老妪答道:“小女所为。”

板桥指着“郑板桥”三字,问:“认识此人否?”老妪笑笑说:“久闻大名,不识其人。”

板桥恭敬地相告:“板桥,就是在下。”

老妪喜极,忙叫女儿出来拜见板桥先生。

她的女儿并不急于出门,久仰板桥大名,她要梳妆一番。故事便停顿了一下,这期间,板桥吃完了饭。吃完饭后,出现在四十二岁的板桥面前的是一位年方十七岁的绝色女子。她就叫饶五姑娘。

这位扬州女子请求板桥为她亲书他六年前的作品《道情》十首。板桥写了,还作新词一首,内含丧偶凄苦之意:

梅花老去杏花匀,

夜夜胭脂怯冷。

老妪心领神会,竟当下许诺嫁饶五姑娘于板桥,姑娘也芳心窃喜。大家相约来年板桥中了进士后再行迎娶之礼。

此后,一位扬州女子的青春生命便滋润了一名中年丧偶的大画家的生命。

他们的结合于偶然中包含必然。假如没有饶五姑娘痴情于文章书画,板桥便只是讨吃讨喝的路人;假如不是饶五姑娘长相媚人,兰心蕙性,板桥先生也不至于当即在赠词中发出求偶信息;假如社会风尚不容接纳板桥在《道情》中流露出狂怪然而正直的人格特征,老妪也决不会当下便有千金之诺。

这个故事是中国文人在扬州的一次实实在在的艳遇,一个完全生活化了的才子佳人故事。

这个故事,由于太美滋了而类似野史传闻,让人生疑,此外,关于这一段姻缘,文集、年谱及野史杂记均未载及,这更显得云遮雾罩。不过,1983年第2期《文物天地》刊载的上海博物馆藏《郑板桥扬州杂记卷》提供了关于这一姻缘的原委。《扬州杂记卷》,纸本,纵18.1厘米,横158.3厘米,有“板桥”、“郑”、“燮”等印及收藏印,为板桥于乾隆十二年丁卯(1747年)在济南锁院所作,记述他在扬州的杂事,其中就有这一段美好姻缘的详细记载。

扬州城在地理上虽属“江北”,但在文化上却与苏杭一致,同为江南文化重镇,长达千年的文风熏沐,造就了一个个媚痴女子,中国文学史上几部一流作品都与扬州女子有关。

李香君、林黛玉都是扬州人。

孔尚任的《桃花扇》就是关于李香君媚而痴的苍凉故事。林黛玉虽是虚构人物,但她的娇媚和痴情完全是扬州传统文化的产物。

还有几位扬州女子鲜为人知,但她们作为扬州女子的媚痴典型,却载入了情史。

无论著名的香君、黛玉,还是不著名的其他女子,都与千古第一痴情戏文《牡丹亭》有关。

据李香君的恋人侯朝宗记载,李香君十三岁即从清唱家苏昆生学唱“玉茗堂四梦”,其代表作就是汤显祖的《牡丹亭》。

黛玉在葬花归来后遇见宝玉,宝玉说了一句,“我便是多愁多病身,你便是倾国倾城貌”,这羞着了黛玉。正好两人分手后,黛玉在梨香院墙角听女孩子们演唱戏文,她听道“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不觉心摇神荡,又听唱道:“你在幽闺自怜”等句,越发如痴如醉,站立不稳,便一蹲身坐在一块山石上……

《牡丹亭》写杜丽娘为情而死又因情而生,江南一带多有痴爱这部戏文的,其中尤以扬州女子最为突出。

另两位的名字,是冯元元和金凤钿。

冯元元,字小青,自幼娴习文墨,十六岁时嫁到杭州,卑为人妾。大妇悍妒,小青因此郁郁不乐,喜读《牡丹亭》,引为知音。她有诗《读〈牡丹亭〉二首》,其一写道:

冷雨幽窗不可听,

挑灯闲看《牡丹亭》。

人间亦有痴于我,

岂独伤心是小青。

她嫁后两年便死了,正值花季十八岁。

金凤钿,父母早逝,与小弟相依为命。幸喜曾为盐商的父亲留有大笔遗产。凤钿有条件断文识字,喜读《牡丹亭》,曾对知心婢女说:“汤若士多情如许,必是天下奇才,惜不知居里年貌,尔为我物色之。我将留此身以待也。”婢女打听的结果是:汤显祖已有家室且正在北京应试。凤钿寄一封信自荐:愿为才子妇。不料信被遗失,重寄一封半年才到。汤显祖得信后星夜赶往扬州,然而凤钿已在一个月前死去了。汤显祖为她料理了丧事,还帮她养育弟弟。

我没有考证这些记录的真实与否,考证所得无非事实真实。无须考证的是心理真实。退一万步讲,那些故事全是文人的梦幻、杜撰,这梦本身不是一种心理存在吗?在文人的眼里,扬州女子同其他江南女子一样,是以媚和痴为生命风情的中国女人,其中的香君、黛玉、小青、凤钿不过更具代表性而已。这是一群行走在小桥流水之间的女子,巧笑在粉墙漆楹之间的女子。她们艳若桃花,娇态含羞;她们翠钿红袖,莲步生花;她们多愁善感,语笑春温。

人间女性美的极致在江南,在扬州,在文人的艳情“扬州梦”与“扬州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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