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钱孙李

2004-04-29 00:44:03
辽河 2004年3期
关键词:小昭老爹总经理

云 水

赵疯子河水扭了一下屁股便人海了。彼岸是岸,岸丛生芦苇无际。偶有闲着的野鸟穿过炊烟,炊烟袅娜着散进了那乌黑黑矮矮的云,在炊烟升起的地面上扎住着用水草制做成的褐色茅草窝棚,棚前汪着一泓清水,水静如镜,幻映着一棵歪歪曲曲的水柳,柳丝挂翠,翠色映在水泡里,有无名小鱼轻逐,便有涟漪荡开,赵疯子披散着头发怔怔地看着那涟漪一圈一圈的荡去,青筋暴露的双手握着一把残破的橹,在空中划着,远处静泊着一条小木船,船上悬帆,只不过帆已降下罢了。

河水如霞便有女人声起,黄昏之幕大张,弥漫开来,一着深蓝褂子的女人正举头朝疯子这边,蓝褂子上缀满了白色小花,均匀的沿着身体的每个部位开放着。一张染满脂粉的俏脸挂着一双黯淡的双眸,一对黄锃锃的金耳环吊在双鬓之侧。女人也就三十岁左右,傍在茅草窝棚便到是一种景致了。见女人出来,赵疯子便扔掉了那只破橹,伸手在泡里捞了两把,然后在身上蹭了蹭,太阳便一头扎到河里去了。夜便把彼岸的拉簧拉上,一片黝黑。

斯岸亦是岸,岸上华灯流彩,耀辉斑烂,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沿岸处有一带状公园,人声杳无,夜已深,河水微喘,偶拍岸激起微浪数朵,岸边设有围栏,栏边置有石桌石凳,凳上静坐一老者,目光凝视着对岸那一片茫茫的苇海,间有渔火从视线内闯过,或有夜渔之舟轻翔,舟上的人或已人梦。老者着一身粗布西服,打着领带,梳着流行着的机关头型,一看便是一退休干部,离休也不可知,有泪水从他那满是皱纹的眼角淌下,他便是赵疯子的老爹,七十多岁了,可身体强壮,眼不花耳不聋,头脑敏捷,可他弄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就会因为一个女人离他而去呢,泪水漱漱。夜也有些漱漱了,有雨轻落,一声长一声短。

赵老爹深知自己的儿子并不傻也不疯,只不过是认识那女人之后邻里才这么叫的,知子莫如父,儿子原来在一效益不错的厂子当技术工人,后来下岗了,一身技术又没地方用,不是整天泡在了朋友堆里,就是醉在酒桌上,再不就是嚎在练歌房。也不怎么他就认识了这么一个主,在没征得赵老爹同意的情况下,就把那女人领到了家里,提起赵老爹那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风正着呢,赵老爹只知道那女人姓温,听儿子叫她什么香香来着,一身脂粉气,赵老爹瞅一眼心里就堵的慌。可儿子喜欢,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有河水流过的地方就会有鱼虾的足迹。邻居的窃窃私语命中了赵老爹的要害。“听说在赵老爹家的女人可不一般呀。”“怎么不一般。”“听说人家可是做大买卖的,就是吃青春饭的那种。”“现在学好了,要不能看上一个臭下岗的。”“人家有钱,学好了之后不知能好多久……”赵老爹一怒之下,把那女人一顿暴骂,第二天那女人就再也没有来,可儿子也不见了踪影。邻里都说赵老爹的儿子疯了,怎么能跟一个当过小姐的人跑呢,赵老爹便有些神情恍惚,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到河边溜达,有时就静坐在石凳上向对岸凝望,日复一日,风雨不顾。

不曾想冬去春来,赵疯子又回来了,而且领着那个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却没有回到赵老爹家,还是邻居看到后通知赵老爹的。赵疯子回来后租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暖气楼,楼下带着门市,又过了不久,竟然把门市买了下来,改成了一个饭店,赵疯子成了老板,那女人成了经理,生意火着呢。邻里都不知道赵老爹的思想是怎么转过的弯,他也出现在饭店了,一些服务员竟然尊称他为老太爷,每当有人称呼他时,他便瞄一眼赵疯子和那女人,嘴角便微微上翘,露出一点点笑意。偶有邻居光顾饭店,也听不到什么话了,见到赵老爹有的主动搭话,也有的绕着走,不过撞到一起时,对他都是笑吟吟的,见到赵疯子那就是更加倍增了。可是见到那女人,却没有一个用正眼瞧的。

饭店生意出奇的好,邻里的几家饭店相对有几家关门了,就在赵老爹抱着小孙子溜弯的时候,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赵疯子总是在赵老爹不在的时候揪住那女人,狠命地打,那女人像杀猪似的玩命的叫,这还是邻居那家饭店的老板在赵老爹溜弯的时候告诉他的。赵疯子为什么打那女人,那女人犯了什么错,赵疯子没有说,赵老爹也奇怪,有时也纳闷,饭店里来就餐的为什么都是些老爷们,而且来时都冲那女人一笑,而且每次那女人都到包房去敬酒,说是老顾客,老主道不能怠慢,有些男人隔三差五的就到这儿消费,每次来都不计较价钱,算多少是多少,她哪来的这些朋友,就在赵老爹纳闷的那一段时间里,饭店突然失了火。那是在一个将近黄昏的时候,也正是饭店上客的时候,当时是浓烟滚滚,饭店里的客人纷纷的往外奔跑,等消防队到时,饭店里的厨师、服务员、客人全都脱离了危险,火很快被扑灭了,整个饭店一片狼籍,消防队员从饭店里抬出了三具尸体,头一具便是赵疯子,被烧的面目全非,赵老爹是从他那双青筋暴露的大手认出自己的儿子的,另外两具佝偻在一起,一个是那女人,一个是总来光顾的老主顾,赵老爹看着儿子的尸体,欲哭无泪,他从赵疯子紧攥的大手里掰出了一对黄锃锃的金耳环,望着瞬间化做废墟的饭店,怀抱着孙子怔在那里,木木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他疯了,邻居每当看到他都躲的远远的,都怕沾上他的晦气。

海水挺了挺胸便没命的上串暴涨,刚萌绿的嫩苇亦被倒灌的海水湮没,混沌沌的一片,没有边际,茫茫的。

钱三串

清晨,太阳还没挂到树桠上的时候,“扫地党”们便都到了单位,年青人要求进步应该没说的,可是光靠早晨早早到单位打扫卫生、灌灌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有时也要看看你的性别,钱山川和爱人单伊伊都在一个单位上班,两个人都上进,又刚刚结完婚,家里也没什么负担,不知不觉地加入了“扫地党”。单伊伊在宣传部门工作,人长的靓丽,又长有一张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巧嘴,性格开朗,不拘小节,尤其单位的一些男同事的眼睛都爱往她的身上飘,在不知不觉中单位的女同事便都疏远了她。钱山川和单伊伊的性格可不一样,轻易不和别人说话,有时见到单位的领导都躲着走,因为他在组织部门工作,守口如瓶是他的天职。

单伊伊的工作量比钱山川的工作量大的多,总是在外跑跑颠颠的,饭局多,应酬也多,有时晚上便不能回家做饭,好在钱山川也心痛单伊伊,她不回来,他便从冰柜里取出三大串牛肉,在微波炉里一烤,喝瓶啤酒也就对付过去了,他对单伊伊非常放心,因为单伊伊每每回家都会给他一个吻,然后说句老公辛苦了。能安慰钱山川的到不是那个吻,而是从她心里说出的一句话,更有甚者是在她吻他的一瞬间,他从来没有嗅到过酒味,所以就放心了。拉上窗帘,锁好门不就又是一天吗,幸福着呢!可单位的同事多嘴,知道钱山川往往晚上吃的全是牛肉串,便暗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三串”,后来,不知不觉中就叫开了,钱山川便有了这么一个雅号,他也不恼,别人怎么叫他他都嗯一声就算了事,单伊伊也不反感,有时还当笑话讲给别人听,淡吐间还透露着一丝甜蜜。

有一天单伊伊回来的晚,三串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便多喝了两瓶,单伊伊什么时间回来的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知道自己醉的不成样子,脑袋特别痛,单伊伊给他做完了早饭又给他弄了两片去痛片吃,告诉他去单位给他请个假,让他休息一上午,他才知道妻子早就回来了,昏涨涨的又睡了过去。单伊伊稍微修饰了一下自己,急冲冲地赶到了单位,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开始去打扫走廊及楼梯,她一手拿着拖布一手拎着水桶,从楼梯下往上拖,刚拖完两格,就听后面有脚步声,她停了停手中的拖布,抬头一看正好是三串部门的头,便问了一声“早晨好,朱部长,”“小单早,”“朱部长,我家三串感冒了想请半天假,”“噢,行,行,知道了。”单伊伊赶紧说声“谢谢,谢谢朱部长,”可手中的拖布却停了下来,给朱部长让出道来,“请朱部长上楼吧。”“不,不,你先拖,拖完了我再上,”不知道是哪根神经触动了单伊伊,单伊伊脸微微一红,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再也没言语,朱部长便站在楼梯下,用眼睛瞅着单伊伊的臀部,一动一动的,有点令朱部长头晕。楼梯终于拖完了,朱部长都不知道这十三格楼梯是怎么从他的脚下通过的,自己又是怎么进的办公室。

三串一躺可就是一上午,拖拖拉拉的一个多月,后来到医院才知道是吃了带菌的牛肉串,外加慢性酒精中毒,在家静养了一段后,便又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到单位上班去了。可他感觉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再也没人把他叫三串了,往往无意间还能看到一些同事怪异的眼神。他心里极不舒服,就连自己部门的头也变了,朱部长对他的态度由原来的严肃一下子转换成和蔼可亲,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从那以后,单伊伊晚上回家也不吻他和问候他了,室门一开一身酒气的单伊伊便直奔卧室,把鞋一甩,房门再咣的一声,三串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心里有数,一向乖巧的妻子怎么说变就变呢,他开始留意同事的言语,妻子的工作了,终于他知道了,一个令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实摆在了三串的眼前,他有些夜不能寐了。

他找到了单伊伊的父母,把单伊伊的所作所为全说了,单伊伊听着他不温不火地诉说着,眼泪一双一双地往下掉,必竟两人是相知相爱的,中学同桌、大学又同班,三串说完便和单伊伊说:“离婚吧,要不今后让我在单位怎么抬头。”单伊伊眼衾着泪花说:“三串,不离行吗,一离咱俩都完了。”“不行,非离不可,”“三串,三串……”三串和单伊伊终于离了女昏,单伊伊的父母没脸见三串也不让单伊伊回家住,单伊伊成了无家可归的独身女人,可这事单位同事却不知道,他们是协议离的,没吵没闹,单伊伊每到晚上下班,像往常一样往三串的家走,进到楼栋里等到天黑时再出来到处找宿,刚开始三串恨之入骨,可后来心肠又软了,硬把单伊伊拽回了家,说你暂时还住这儿吧,等找到房子你再搬吧,单伊伊扑通一下跪在了三串面前,眼里含着泪说:“三串,今生我是负了你,来世我就是变成老母鸡下蛋也要报答你。”从此,单伊伊又住回了原本就是她的家。

三串被调离组织部了,单位同事又开始私下议论起来,这事连三串自己都不知道,但却是不争的事实。他被调到了人人都想去的一个实体部门,更令同事们刮目相看的是三串去不是当员而是被任命为一把局长,接到任命书,三串着实惊愕了一阵,心里头像装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从上任的那一天起,单伊伊也从他那儿搬了出去,单位同事一下子知道了,三串这小子早就离婚了,懵人呢。

三串走马上任一晃就是五年多,眼瞅着就要到届了,到了干部交流的时候,可就在这时候,朱部长找他谈了话,说有一侄儿想上他那个局工作,三串见是顺水人情,反正自己还能干三五个月,就爽快地答应了,朱部长的侄儿很快就上了班。可上班不到一个月,有人便把朱部长给告了,都告到中纪委,上面批示从严查处,等找到三串了解情况时,三串挺身而出,说朱部长的侄儿是我安排的,不是单位正式职工,只是一个借调帮忙的,纪检部门一查,真如三串所说,这事也就如实地上报了,哪知三串早就做了手脚,朱部长躲过了一劫,对三串开始敬民有加了,敬三串真他妈的有点仗义,畏三串也就是那么一点事。可三串不言语,干部交流之后,三串连任了,没人时朱部长还总往三串办公室溜达,俩人成了好哥们,成了莫逆之交,可单位同事们说他俩到像一担挑。

朱部长虽躲过一劫,可还是出了事,一天夜晚归家走在楼梯处被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狂打了一顿,头开花了,腿折了,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赶紧报了案,说了电凑巧,俩个歹徒打完人慌里慌张的没跑多远,被巡逻的民警给抓住了,民警见他俩一身血,正要审问时,便接到朱部长的报案,案子不攻自破,经突审,俩歹徒也没说出一个子午卯寅,只说是一个人雇他们俩,只要把朱部长整一顿,就给伍仟元钱,钱先给了,钱

中夹着一张像片,像片上的人正是朱部长。到医院找朱部长询问,朱部长只是说被打劫了,再问朱部长他说可能是三串干的,问为什么?朱部长支吾了半天还是说了。第二天公安局找到了三串,讯问了三串,而且让俩个歹徒从门外辨认了三串,俩歹徒说不是这个人,给钱的人是个女的,虽然穿着男装,可是腰细,那屁股一动一动的,不像个爷们样。三串便无忧无虑的回到了自己的局里,自己坐在老板椅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钱三串从那以后便出了名,暗中人都对他竖起大姆指,说他妈的真高,实在是高。

孙老四

一条打了不知多少次补丁的黝黑的柏油路,在两侧七扭八歪的老柳树相挟持下,一头拴着城市,一头拽着山村。榆子住在山里,孙老四住在城里,相隔没有千山,也没有万水,也就两天的路,车速还得在百公里以上。山里有小学、中学,但没有大学,城里有,榆子和孙老四就是同一年走进城里的大学,不知为啥,榆子高考成绩是560分,而孙老四成绩却是420分,直到大三,榆子才明白,这叫城乡差别。榆子虽说是个穷穷的山里姑娘,人长的憨厚,不算漂亮,可是有一种气质令全班的男生折服,其中折服最厉害的就是孙老四。大三毕业后,孙老四牵着榆子的手就走进了婚姻登记所,领完结婚证,就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了。

婚礼是在孙老四家那三间平房里举行的,因为是同学中第一刘结婚的,全班56名同学全部到位,就连最不受欢迎的班主任也参加了,热闹非凡,之后便鸟兽状散了。第二年榆子便给孙老四生了一个小闺女,这时榆子已到一所中学任教,而孙老四却没有到接收单位报到,怀中揣着毕业证下海了。榆子整天的三点一线,学校——家务——孩子,忙个没完没了。孙老四在市场里租了个亭子搞服装批发,当同学们正在忙碌工作和找对象的时候,榆子和孙老四却有了可观的收入,孩子已经5岁了,榆子时常带着孩子参加同学们的婚礼,同学们便都围着她,说些中听的话,“你看榆子多神气,成富婆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早耕耘就早收获,嘻嘻。”榆子一边听着一边悄悄地往上翘着嘴角。孙老四是不参加同学的婚礼的,忙着呢,到外地上货去了,榆子总是和同学们这样解释着。

和孙老四在一起搞服装生意的有一哥们,哥俩处的像一个人似的,赔了二——添作五,挣了三一三十一,那哥们比孙老四大十多岁,榆子是认识的,搞服装生意还是人家把孙老四带上道的。那哥们有一个妹子,长得水灵灵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满市场没有人不嫉妒的。可不知怎么地,就和孙老四好上了,当榆子知道这事后,孙老四和榆子开始摊牌了,说榆子房子归你,孩子归你,家里的积蓄归你,榆子流着泪,搂着孩子一句话都没说。

孙老四一下解放了,和那美人儿逍遥到外地去了,生意也不做了,天南海北的转,兜里的那点钱很快就花光了,被那美人狠狠臭骂了一顿,一贫如洗的他又回到老家,看着那三间平房,就是不敢进去,整天的在房前房后的转悠着,用手狠命的抓着头,继而又延着那条打补丁的柏油路向榆子的老家走去,当他从山里回来时已是整整半个月了,他又站在了榆子的面前,榆子让他进了家门,看着孙老四的惨样,泪水一双一对地往下流,女儿站在旁边也流着泪,孙老四的泪水象断线的珍珠,落的哔哔吧吧的怪响。

榆子把积蓄拿了出来又交到孙老四的手里,说挺大个男人把腰挺起来,孙老四听着榆子的话又开始忙碌着,从哪跌倒再从哪爬起来,又回到了服装市场做起买卖来。昔日曾帮过他的哥们不知去了哪里,那美人儿也音信皆无了。

孙老四有时用眼偷偷地望着邻里做生意的人们,忐忑不安的心情总是挂在脸上。榆子也注意到了,可从来没有说过孙老四。不多日,孙老四的生意越做越火,上的货全是广州的,亭子也买了下来,以往进货是车来车去的,现在清一色的空运。而且开成了晶牌专卖店。由于生意做得好,品牌总代理商邀请他去广州参加一个重要的商品交易会,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和榆子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地去了广州,看着孙老四兴高采烈的样子,榆子冷却的心开始有些暖化了。

孙老四去参加交易会应该几天就会回来,可榆子左盼右等就是没有音迅,电话不知打了多少,后来又到公安局报了案,又两年多过去了,从广州传来了讯息,说孙老四因为夜宿小姐,被当地的流氓放了鸽子,身上的钱全让人给抢走了,就连回家的路费都有没有,又没脸给榆子打电话,只好留在当地打工,干些苦力。榆子便关了服装店,请了好多天假,回到了山里的娘家去了。这事后来孙老四的父母也知道了,头一回事父母就没敢朝面,总感觉心里有点·对不住榆子,这次更没敢朝面,老俩口心里就是气呀,整天地骂着孙老四,直到后来孙老四的妈一头扎在床上起不来了,这才让人给孙老四捎个信,接到信后,孙老四便没命地往家奔,必竟是生养自己的亲妈呀,看着婆婆不行了,榆子也从山里赶了回来,伺候着婆婆,婆婆一看榆子就老泪纵横,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脸上还挂着泪水。

孙老四没有赶上妈的葬礼,回到家时,便被父亲一棍子给抽了出来,他开始在街道上转悠,没天没夜的,榆子知道孙老四回来了,女儿不在的时候便默默地自己流泪。女儿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有一天看到榆子流泪,便用手抱着榆子的身体也哭了,孙老四站在院子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可就是不敢去敲本来就是自己家的门。不知过了多久,女儿出来,牵着孙老四的手往家里走,孙老四知道榆子又一次原谅了自己,脸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挂上了泪珠,不知是内疚还是惭愧。

料理完婆婆的后事,榆子又开始上班了,做为一名教师她不能把自己的不幸带给学生们,每当她一离开家门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孙老四躲在家里,时常做些家务,家里再也没有积蓄可以给他做生意了,时间一长,他心里就有一种负罪感和内疚,内心里总是感觉到有些对不住榆子和女儿。不知道是阴错阳差,就在一天上市场买菜时,竟然看到带他卖服装的哥们儿,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哥俩走进了一家小饭店,喝了几瓶啤酒,唠了起来,等孙老四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榆子看他喝得醉醺醺的,流着泪问他:“老四,你怎么了。”孙老四也没吱声,懵懵地说了句:“看着大哥了。”一头扎到床上,打起了酣声。

第二天榆子看到床上有个便条,孙老四却没有踪影,便条上写着:榆子,我和大哥出趟门,两三天就回来,以往的事我对不住你,你要保重。榆子懵了,赶紧打开房门去追,却看不到人影,转身回到屋里,女儿却靠着门框用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孙老四和哥们又去了广州,这次去不是做服装生意,而是“登大轮”(拎包的意思),别说二天还真回来了,一到家便大声地喊:“榆子,我回来了。”声音特响亮。榆子看他回来,手里提着一个漂亮的密码箱,心中一怔,也没言语。孙老四进屋一把把榆子抱起来:“榆子,这回我们又发财了。”放下榆子,孙老四又打开密码箱,摆在榆子眼前的是满满一箱子钱,榆子惊呆了。

第二天早晨,孙老四正在被窝中鼾睡,便被冲进来的民警给铐上了,他望着站在一边的榆子,心里明白了,是榆子报的案,昨天晚上榆子上街了,平时晚上榆子是从来不上街的。孙老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是的,冲榆子吼叫着:“为什么?你为什么把我往里送?”榆子望着警车的背影,一下子瘫在了床上,昨晚在派出所报案时,接待她的民警说,刚刚接到从广州发来的通辑令,他告诉榆子,一位香港商人被扎了六刀,两百多万人民币被抢走了,是两个人做的案,其中一位就是孙老四。榆子和民警诉说着经过,然后又苦苦地哀求说:“你们现在先别抓他吧,已经下半夜了,那样会惊动孩子的,等孩子上学后再抓行不行?”民警和所领导研究同意了。榆子回到家里时,都不知道那两站的路是怎么走回去的。

孙老四被判了十年刑,他的哥们却被枪毙了,原因是孙老四没有动刀,只是放哨。服刑期间,孙老四也弄不明白,榆子是不是傻了,把丈夫往火坑里推,可是思想改造过来后,以往的一幕像放电影似的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夜夜以泪洗面,想起榆子,他开始上进。十年的期限,由于他学历高,改造的好,八年便释放了。又踏上归乡的路,他哭了,榆子还能接受他吗?女儿还能认他这个父亲吗,他回到他居住的城里,第一件事便是到榆子的学校,去找榆子,可校长说榆子老师八年前就辞职了,现在不知道在不在这个城市里,他开始往家走去,在快到家的时候,闯入他眼帘的是繁华喧闹的商业街,自己家的三间平房早已不知去向,还没完全走完,他的心碎了,家不在了,榆子不在了,女儿不在了。

他惟一的记忆也被眼前繁嚣的人群分割了,他怔在了那里,想转身走,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摊贩,于是想,买包烟抽抽也好。他走了过去,向那位摊贩要一包烟,那蹲在地上的摊贩缓缓地抬起头来,两个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儿,他看清了那摆摊的人竟是他昔日爱他的榆子。他满眼的热泪顿时无法抑止,榆子一定是怕他回来找不着家,又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于是决定辞职在这个地方摆摊等他。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对榆子说:“榆子……”榆子望着他说:“回家吧……”榆子有些苍老的脸上早已挂满了带着血色的泪珠,孙老四扑通一下跪在榆子的摊前,榆子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说:“回家吧,孩子她想你呢!”

李婉玑

刚隆完胸的李婉玑站在大玻璃镜前,一会儿扭扭腰,一会儿挺挺胸,一双脚上下左右又不知往那儿放,坐在旁边的刘总经理显得有些不耐烦,李婉玑看着自己的颤颤的双峰,歪过头问刘总经理:“你看怎样,”刘总经理抬起头,用一双小眼睛瞄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偈语:“大不一样,不大一样,一样大不?不一样大。”李婉玑就如堕到云霰里,欲死欲仙似的一把把刘总经理拽了起来,用双手环抱着刘总经理,猩红的大嘴便急匆匆地往刘总经理的脸上奔来,刘总经理还没反应过来,早巳被李婉玑搂个风雨不透,就连冷的像板凳似的那张脸也不知如何反应了,凳腿上的螺丝开始松懈了。李婉玑就像一架携满激情炸弹的轰炸机向刘总经理狂袭,猛轰。

张弓看着视屏上传过来的图像和声音,嘴角挂着不易被人查觉到的苦笑,老板台上那杯咖啡不知被他放进了多少奶精和白砂糖,都变成了奶褐色,一缕余温幻化成的热气冉冉的向上飘曳。

“张总,可以进来吗,”秘书小昭出现在门口,张弓慌忙按了一下鼠标,把屏显闭掉,用双手理了一下头发,“请进,”秘书小昭便飘了进来。“张总,刘总经理说明天想返回南云总公司。”小昭一边说着一边飘到张弓身前,张弓盯着小昭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俏丽的瓜子脸,“没事、没事。”张弓心里犯着嘀咕,“刘总经理正快活似神仙呢,哪有时间问这事,”抬头再看小昭,小昭的眼睛正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他似有所悟,又狠命地摇了摇头,扭过头去想避开小昭的眼睛,可那双眼睛就像着了魔似的,随他的眼睛转到那里,鬼魂似的跟到哪里。尤其那双刚割的双眼皮,越发清晰了。张弓没有躲开,心里压抑已久的那种冲动又萌发出来,他慢慢地握住小昭的纤手,见小昭没有反抗,顺势把小昭搂了过来,一只手扣住小昭的腰,一只手开始不安份起来。老板桌上的办公用品开始哔哔吧吧往下掉。小昭粗喘的声音一波波的袭来,张弓狠命地吻着小昭的粉颈、耳朵,继而是挺实的双峰……

刘总经理紧盯着屏幕入神,传送来的图像突然一下没了,“停电了?”刘总经理正看得兴起突然没了图像很是懊恼,转过身一看原来是睡得像死猫似的李婉玑手里捏着电源插头,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

第二天,刘总经理真的要走,张弓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给刘总经理送行,自然少不了要和李婉玑寒喧几句:“近几天在此地玩得是否快乐?有时间要和刘总经理多来光顾哟,”然后是一一握手,当和李婉玑握手时,张弓用中指在李婉玑

的手心扣了两下,李婉玑脸上便有一朵红云飞现。刘总经理好像没有看到是的挥挥手,说别送了,一头先钻进了车里,露出硕大的肥臀在外面,当车门全关好的时候,张弓才发现小昭的眼角有些湿润,可脸上还挂着笑容。刘总经理终于检查完了张弓的公司,检查结果不知好与坏,张弓回想着这几天的接待和检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心却一直放不下。

又过了两天,李婉玑从南方给张弓来了电话,说检查结果不太理想,张弓就问怎么个不理想法,说是好是坏你给我一个痛快话。李婉玑只是笑,接下来就是哭,痛哭,悲天悯地那种,张弓一看没办法,又不敢挂断电话,只好一边安慰一边劝说:“到年底你就可以回来了,薪水我加倍给你,无论如何你都要让这次检查过关,就连你丰胸的费用我全都百分之二百给你报还不行吗?”“你说话可要算数,为了你,我可全豁出去了。”李婉玑停止了哭声:“这老家伙可真不好对付,像一张冰冷的板凳,一点味道都没有,照你可差多了,我想你哟!”张弓见止住了李婉玑的哭声,又把自己的想法说明白了,就说来人了,李婉玑就挂断了电话。

又过了几天,刘总经理给张弓寄来检查结果,张弓一页一页地看,脸上写满了笑容,可是看到最后一页时,脸上的笑容没了,只见左下角画了一张小小的老板台,台下面散着一堆办公用品。他用小刀把画有老板台的一角剪掉,才送给秘书小昭,让小昭存档,小昭接过来之后,什么也没说,望着缺了角的检查结果,心里也有了一些得意。

李婉玑终于胜利回来了,张弓大摆接风洗尘宴,一连好几次,小昭都是滴酒不沾,这令李婉玑很不是滋味,这小蹄子是不是把张弓给迷住了,每每敬酒,张弓总是拦着找着借口替小昭喝,李婉玑就气不打一处来,今天是最后一次洗尘宴,李婉玑便使了个坏,到夫妻用品商店偷偷地买了点女性亢奋药,事先放进了小昭最爱喝的果汁里。小昭和张弓都没提防,而李婉玑又破天荒地没有劝小昭喝酒,不过喝酒时却没放过张弓,左一杯起个题目,右一杯玩个花样,小昭也是一杯又一杯地陪着喝果汁。到酒酣人散时,张弓已经喝多了,连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李婉玑虽然也没少喝,可是喝酒前自己偷偷地喝了不少解酒药,虽然醉了,可心里清楚的很,就在小昭要扶张弓走的一刹那儿,她奔了过去,用双手搂着张弓,便往房间里走,小昭望着他们俩的背影,难耐的一种冲动直往她的大脑上冲,她拉开门,匆匆溶进了夜色中。

张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李婉玑的怀里,她那双大手环搂着他的腰部,和搂刘总经理的姿势一模一样,张弓不由得发呕,一团脏东西堵在喉咙里,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不耐烦了,喜新厌旧的东西,是不是老板台上舒服。”李婉玑惺忪着双眼,“小昭早就是刘总经理的人,只不过你迷恋她的美色没有发现罢了。”张弓听着李婉玑吃瓜打皮的数落着,堵在喉咙中的脏东西一下子消化的无影无踪了。忽然手机响了,张弓伸手要去接,却被李婉玑伸手给抢了去,一下按住了,俩人又在床上翻滚了一阵,都累了,李婉玑就问张弓:“你说这世界长得最漂亮的女人是谁,”张弓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说:“反正不是你,”“这你可错了,我告诉你,这世上谁也没有我漂亮。”“脸皮,唷,”“要不全世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什么都日理万机,还不是因为我最漂亮,”“日——理万机——李婉玑?”张弓瞪着大眼睛瞅着李婉玑似有所悟,真是一位不要脸什么都要的女人,心里嘀咕着却没敢说出口,“那我也日——理万机。”

挂断的电话号码很陌生。张弓离开李婉玑回到办公室便匆匆忙忙地回了个电话,一打没人接,二打也没人接,便有点烦,开门向秘书处喊了声“小昭”,没人回应,又使劲喊了两声,进来的却是会计室的老郭太太,说:“小昭辞职了,让我告诉你一声,这儿还有一封信。”张弓接过信,慌乱地撕开,一看信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两页白纸。张弓正纳闷,手机又响了,接按了一下接听键,电话里却没有声音,他使劲地喊了几声,对方也不讲话,他一气之下又挂断,刚挂断,电话又响了,他接,对方还是不讲话,他对着电话大吼:“你他妈的是谁,给我说人话。”对方把电话挂断了,他望着老板台上一件件东西,突然发现有两根长长的头发散落在文件夹上,是小昭的,他拾到手里,这时手机又响了,他按了一下接听键:“你他妈的是谁,说人话,”“张弓,你骂谁呢,”来电话的是刘总经理,张弓吓得冒了一身凉汗,赶紧解释,可刘总经理理都没理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张弓望着那两根头发怔怔地发呆,下届经理肯定没他的戏了。

正如张弓所料,还没超出一个月,总公司便让他去南方总部述职,虽然说每年都到总部去述职,可这次和以前却不相同,一路上提心吊胆地准备着,到了总公司,按照贯例他开始述职,就连做记录的是谁他都没敢看,等到达完职,他看到是刘总经理那张冷板凳似的脸,一点血丝儿都没有,严肃非常。又用眼斜扫了一下记录员,心想你可得笔下留情呀,等他再细看,记录的却是小昭,心想这下子可彻底完蛋了。回到住处,锁上门拼命地喝酒,可是喝着喝着他就想起了李婉玑,操起了电话,一股脑地把遭遇倒给了李婉玑,李婉玑听着听着就哭了,张弓也跟着哭……

这一夜张弓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第二天到总公司时没精打彩的,走到公司门口正要往里进,却被一只小手从后面给拽住了,回头一看是小昭,小昭便跟他说:“你他妈的太不是东西,给我吃了一大把性药,也不管人家死活,你自己到落得逍遥快活,嘿嘿。”“我没给你吃那东西。”张弓觉得有点屈,小昭冷笑着走了。

张弓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刘总经理在理事会上宣布了来年各公司的经理名单,名单上肯定是没有他,他烦乱着,懊悔着,这时手机上有短信传过来,“画张椅子给他,哈哈!”短信是李婉玑发来的,张弓犹如抓到一根稻草,依计而行,果然奏效,刘总经理接过张弓的述职报告和辞职报告时,发现每页都画有一把椅子。便慌乱地走进了办公室,当小昭接过材料时,发现张弓的材料都要比别人的材料短一条,睁着那双大眼睛反复地比较着,双眼皮长得也有些自然了,不是知己还真看不出来是后天制造的,还以为先天形成的呢。

李婉玑从张弓那里领完了契约费和四倍的隆胸费及张弓给的一万元奖金从张弓的公司消失了,正如当下流行的一个词:人间蒸发。张弓经理说,李婉玑真他妈的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不但人漂亮,活干得也他妈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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