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 薇
早晨八时许,我陪着要前往医院做化疗的母亲,在大雨中等计程车。
由于是上班时分,许多上班族也不停地张望,但呼啸而过的车中早已有了乘客。
体弱的母亲此时情绪渐失控,我们已穿过好几个街口,也花费了近二十分钟。不耐的她,大声咆哮起来:“我们干脆坐公车啦!”
伤心事何其多世界真不公平
向来人称“火爆女”的我,早已了解化疗药物会使病人情绪不稳,只得隐忍,柔声劝道:“再等一会儿吧!”终于看见在对街有一辆空车,我俩快步走去。
上了车,母亲仍不住抱怨生活的辛苦(身体不适,还要忍受生活上的种种不快意),我静静地听着,没有答腔。是啊!在我学业开始要冲刺的研究所二年级时,发现母亲得了癌症,从此人生的画片变成萧索的颜色。
我大学时代的好友们,一个在英国已拿到硕士学位,也游历了不少地方;另一位则在纽约念名校,前途无量。想到这里,不禁自怨自艾:自己这厢为了生活压力喘不过气来,人家却在一旁兀自幸福快乐着。世界真不公平!
到了医院,经过急诊室,见两个女人抱头痛哭,另外有个男人则在一旁轻抚其中一人的背,在下着雨的清冷早上,哭声格外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我搂着母亲的肩,佯装没事地说:“快走!和护士小姐约九点的哟!”本来还想抱怨的母亲,一阵缄默。我心里则想:啊!今天的伤心事多得让人受不了。
他重病好乐观我过得像木石
做化疗时,恰巧隔壁床是一位开朗的病友。他的职业是“神棍”,虽不识字,但是人生的道理却懂得满多的。他没有妻儿,自己煮饭洗衣,为庙里做一些事,拿一个月一万多元的薪水。
他无人可依,自己打理所有的看诊、批价及治疗。当他为了繁琐的批价手续(小姐看不懂医师开的药单,因为字迹太潦草),奔忙在两栋大楼之间,都快昏过去了(因他患有肝癌,还有严重的贫血),但他仍一派轻松乐观,又讲笑话逗乐我们。
此时我不禁佩服这位知识水平虽不高,却活得豁达自在的人。比起来,自己这阵子过得与木石没有两样:我不像同年龄的女孩,不会为了男朋友的一句话或者剪坏了发型而流眼泪;更不会对婚姻产生憧憬,不会幻想白马王子来解救我,远离枯燥的生活。
生活对我来说,就是做不完的事,尽不完的责任。不仅如此,我漠然,不再对美景感动,不再为生命感到惊喜,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和眼前这位平凡快乐的人相较,我是否将自己隔绝于快乐之外呢?
何不打开心门门外一片美景
想到南朝诗人谢灵运《登池上楼》一诗的句子。本来他“卧病对空床”,后来“褰开暂窥临”,才发现季节早已到了初春,园中“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其实时序不断流转,世界依然转动,不知不觉中,大地已回春。我想,当人遇到病痛或低潮,以致“离群索居”,难免心情无法舒展,快乐不起来,自然不知窗外有蓝天,景色多么美!
大部分的情况是:我们自绝于世界之外。何苦要让自己的心境冰封一片?为什么拒绝让自己开心呢?本来很喜爱文学、音乐的我,为何要让书本、钢琴蒙尘呢?
思绪至此,豁然开朗。虽然暂时摆脱不了癌症的阴影,但我可以决定,我要快乐地过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