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柄林：书法是一门“写心”的艺术

卫清云

在山西省委家属院内一套从未装修过、摆设十分简陋甚至有些“寒酸”的陋室里，我见到了书法家徐炳林先生。徐先生个头略高，年龄50岁上下，谈吐文雅，举止豁达大方，颇有君子士人风范。走进他的创作室，只见“文房四宝”摆在台案桌上，各种版本的书法字典、字帖、碑拓拓片塞满了箱箱柜柜，特别是各种规格颜色的宣纸，一叠叠，一摞摞，几乎占据了半间房子。显得凌乱的创作室，是他无拘无束自由挥洒、醉心于书法艺术创作的自由王国。

在大师们的指导下

徐先生的祖上是山西人，元末明初，由洪洞大槐树下移至河北省邢台南和县。五岁时，由于家乡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洪灾，房屋被毁，居无定所，徐先生不得已随母亲来到山西，找到当时在榆次做小买卖的父亲，才在那里定居下来。以后便是上学、务农、做工、当兵，直至上世纪70年代末期进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投师于我国著名语言学家王力、朱德熙等大师名下。谈及这段经历，徐先生显得有些激动。他坦诚地告诉我，从事书法艺术创作，打好古文字、古典文学的基础十分重要。而他的这种基础，正是在王力等大师们的指教下完成的。根深才能叶茂，看得出，他对当年教授他的恩师们至今念念不忘，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徐先生认为，中国的汉语言文字，对于表现大干世界具有无穷的魅力和神奇而非凡的艺术表现力。书法家的责任之一，就是最大限度地挖掘这种艺术表现力。徐先生坦率承认，他在书法实践方面，曾走过了一段艰辛而漫长的弯路。上世纪80年代初，始临唐楷。然而，只注重形似而忽略神韵，收效甚微。此后，他讨教于省内外一些著名书法家，看法莫衷一是，令其不知所措。临帖不加选择，亦不得要领，故无明显长进。上世纪末，他遂拜著名书法家王治国先生为师，转而专攻汉魏名碑，眼界为之大开，艺术表现力遂不断增进。实践之余，悉心研读康有为等大师的书法理论，使他受益匪浅。每当谈及王治国先生，他时时流露出“相见恨晚”的感激之情。在王治国先生手把手的指教下，他的书法有了长足的进步。工作之余伏案于陋室，或读，或写，或临，孜孜不倦，十余年如一日，淡于名利，耐得寂寞，沉湎于“游于艺”的书法艺术生活之中。他开玩笑说，我都快娶“书法”为“妻”了，因为我真正发现、体会到中国书法所表现的人心之美和万象之美。

恰当处理三种关系

徐先生在书法上成功的原因，除了扎实的古文字、古典文学基础，大师们的指点以及个人对书法艺术执著追求的个性之外，还有三种关系处理得比较恰当。

一是字内与字外的关系。在20余年里，他不仅认真临写古人墨迹，而且登五岳、过三峡、下江南、走塞北，游历名山大川，寻访名胜古迹，感受大自然的启发和中国古代文化的熏陶。每逢上街，或出差在外地，或游览名胜古迹，他都悉心浏览那些悬于各处的店铺字号、大字牌匾以及庙宇殿堂、楼台亭榭上的楹联等等，往往对其注目良久才忍离去。之所以能写出不同风格的字体，可以说与他的字外见识、外观感受有着密切的关系。

二是读书与创作的关系。上世纪90年代末，他悉心研读《周易》以及老子和庄子的著作，从中找到了一系列中国书法艺术的理论依据。中国书法的本质是什么?中国书法的生命力为何两千多年经久不衰?中国书法代表了什么?这些长年困扰在他心头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至此，他的创作更接近于心境化。

三是临写中“难”与“易”的关系。古人碑帖可谓洋洋大观。选择哪些碑帖临写，对一个书法家的成长至关重要。多年来，徐炳林先生选择《张猛龙碑》、《石门颂》、《龙门二十品》以及米芾、张瑞图等人比较难以入手的碑帖临写不掇。由“难”人手，才是“捷径”，“取法乎上，仅得其中”，“下棋找高手，弄斧到班门”，是之谓也。

书法本质和表现力

在如何认识中国书法的本质以及书法艺术的表现力方面，徐先生更是兴趣倍增，话意深长。

当谈及中国书法的本质时，徐先生认为，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亦即中国哲学)的核心，是中国传统哲学、古典哲学和美学的核心体现。徐先生进一步引用老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哲学原理，概括中国书法的本质。他说，巴尔扎克在论及中国艺术时，认为“中国艺术有一种无边无涯的富饶性”，可谓一语中的。徐先生认为，中国书法艺术，凝结着儒、释、道哲学的精华意蕴，释放着古老东方文化的神秘色彩。“吾生有涯而知无涯”，儒家所说的“知”，释家所说的“法”，道家所说的“道”，当被书法艺术家用书法艺术予以再现时，书法艺术本身也就具备了别的艺术所没有的“无边无涯”的臆象表现方式。这种“无边无涯”，或者叫“模糊性”和“不确定性”，正是书法艺术的本质特征。正是基于这种本质特征，中国书法艺术的内涵才极具“富饶性”。往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可品味，不能名状。如唐代书法理论家张怀瑾说：“其趣之幽深，情之比兴，可以默识，不可言宣”。中国书法艺术是在中国古典哲学、文学和美学沃土上成长起来的一朵鲜艳的奇葩，具有神秘而无穷抑或“无边无涯”的魁力。

当谈及书法艺术的表现力时，徐先生首先认为书法艺术以极其简约化、单纯性的表现形式，最能表现中国文化尤其是人文精神的富饶和美妙。其次，他认为中国书法是一门“写心”的艺术。书法应当表现书法家的心境，表现书法家的个性。书法艺术是一种“个性、气质”很浓的艺术，表现了中国人不同心境的独特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