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菲 王 平
男女两人既非情人、夫妻,也非朋友,有男女之情但没有鱼水之欢,有共同语言但不会考虑走向婚姻。据说具备这些特点的男女关系叫作“第四者”关系。又据说这种关系很得很多男人女人的向往,认为它美丽得近乎完美。还据说“第四者”关系现在已经在某些人中实验成功,证明了男女关系中存在一步不能多一步不能少的临界状态是一个事实。“第四者”关系的确有传说中那么美吗?的确如传说中所言让男女关系上升到一个精神的高度了吗?的确对现实生活没有丝毫影响吗?这只有“第四者”们说得清。
共同语言的背后隐藏着缘分
28岁的编辑林非写过两本书,秦皓是给林非其中一本散文集写序的人。他是一家著名海外影视公司上海分公司首代。秦皓为林非的书写下这样的文字:“看林非作文,如一位游吟诗人,也像灵性天空的独奏者,很个性,也很自我。她的故事中充满了让人不安的真实,不论是叙事还是咏叹,不隐讳,不掩饰。关于人的故事本身和对故事的感受,成为她作品中永远无法解决的主导动机,她试图用种种手法去变奏,去化解,但最后总会顽强地显现……”
书出版那天,正是秦皓坐落于莘庄的“君临颐和花园”联体别墅全部装修完毕的日子。秦皓带林非欣赏了他的一个个创意,包括他太太的化妆间和儿子的带阁楼的卧室。秦皓摸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他晚上不回去了,让太太不必等门。他要让这幢房子有生命的第一夜属于他和他的红颜知己,尽管他们什么都不会做,但做不做什么并不重要,就像某位作家所说,“早已没有相望地相望过很多次了”。
秦皓曾郑重地对林非说,“我的家里,永远有一间屋子为你留着,你随时都能来住,它是你的。”
林非明白秦皓的真诚,虽然那间“屋子”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去住。
“有什么关系呢?有一种情感是永远住在心里的。”
那份情感不是物理的而是精神的
记者:怎么认识秦皓的?
林非:四年多前,当时秦皓是我一个女朋友陈蕾的广告客户,于是相识。第一次见面就感觉很熟悉。可能人和人之间都存在一个“场”,我们的“场”异乎寻常地相投。我们第一次的交谈就很深入很默契,我感觉我们的精神是属于同一个层面的。
记者:后来呢?
林非:我们三个成了好朋友。对陈蕾,秦皓是纯友谊,对我,就是超乎于友情之上的男女之情,当然这不是爱情,却是非常非常的相知相惜。也许这就是第四类情感,默契与欣赏,惦念与相帮,重情而轻物,有灵而无性。境界很高,是“情感”,而不单是感情。
记者:你与秦皓在一起通常有什么节目?
林非:我们经常一起听CD或听音乐会。我们都真正热爱喜之郎的音乐,丝毫没有谁迁就谁。我们还一起去过青岛,躺在深夜的沙滩上听海。我们在一起,彼此都感觉自己的语言和情绪是有所回应的。我觉得共同语言在男女交往中都至关重要,它并不是一对受过同等教育的人之间就可以实现的,更多的时候,它的背后隐藏着缘分,不是会不会表达而是想不想对这个人表达。如果两个人都认为对方是自己愿意说话的人,而且是愿意比别人说得多、说得深,那么他们就可以一起走得很远,成为知己。当然,我所指的共同语言,不是指对衣食住行、柴米油盐等生活琐事的泛泛而谈,更包括精神、思想上更为内在的、深层次的交流和对更私密、更个人的话题的探讨。它意味着理解、融合与分享。
记者:你爱秦皓吗?
林非:是的。但不是爱情。爱情里面必然有忧伤,有嫉妒,有欲望,有撕心裂肺的激情,这才完整。而我只希望他幸福,而从未想占有他。
记者:你和秦皓没有亲密接触的欲望吗?
林非:应该说我们是有摩擦能源的。最“疯狂”的一次,我、陈蕾和秦皓去年冬天去杭州玩,晚上三人赖在宾馆的一张大床睡觉,只有两条被子。陈蕾睡中间。我们在黑暗里聊天,感觉很好。后来陈蕾睡着了。隔着她,秦皓的手突然伸过来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嘴唇上。说实话,那是个让人心悸的时刻,我们听到了彼此的心跳……但我们压抑住了。他悄悄换到了中间,拥抱了我一夜,我们谁都没睡着,陈蕾倒睡得打鼾。
记者:很奇特很美妙的夜晚。
林非:是的。如果做了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都是有遗憾的。那个夜晚也许是对第四类情感的最佳诠释与浓缩。那份情色已经深化于心,回想起来,他不是物理的,而是精神的。
只有红颜知己知道你疼在何处
记者:你怎样形容林非在你心中的位置?
秦皓:在我的精神世界,林非是对我最重要的女性。
记者:那你的母亲和太太呢?
秦皓: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我认为世界上没有一种情感可以与母爱相比。太太是我的家人,是我儿子的母亲,是我的一部分。而林非是个独立的存在,两者是不同的。实在没有可比性。对太太是亲情和责任感,对林非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美好情感。
记者:你认为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婚外恋吗?
秦皓:不是。在我们的交往中,始终无涉婚姻,也不涉及性。我们的情感是一种纯爱,是彼此灵魂的互相慰藉,没有太多杂质。
记者:怎样定义你和林非的感情?是第四类情感吗?
秦皓:应该是。我觉得林非对我而言,是精神世界的情人,现实世界的红颜知己。这个世界上,男人非常需要一个红颜知己。当你卧病在床的时候,拉着你的手慌张无措泪流满面的那个人必是太太,她怕你疼,怕你死。她哭哭啼啼,痴痴缠缠,让你感动,让你心灵难安。而红颜知己不哭,她只是站在床头,静静地凝望着你,阅读你的心灵,然后用她的口她的眼她的心告诉你,她知道你疼在何处,她理解你,愿为你默默分担,让你灵魂不再孤寂,令你欣慰。由此可见太太和红颜知己的本质区别了:哭,是因为爱你;不哭,是因为懂你。一个男人假如生命中有一个爱得刻骨铭心的女人,又能有一个心有灵犀懂你的女人,夫复何求?所以说实话,男人最想要的,是个灵与肉都能真正融合的情人知己。只可惜这不是婚姻所能带来的。
记者:你太太不会反对你和林非或其他女性的交往吗?
秦皓:她是个很好的女人,从不会无端打电话来质问我在哪里,与谁在一起。晚上我不回家只需要打个电话回家让她不要等门就行了。对于林非,她是喜欢的,欣赏的。
记者:你为什么喜欢林非?
秦皓:她很智慧优雅,有理解、有容貌、有品格,与我的灵魂属于同一社会,而且懂得稀释原本会过浓的感情,把可能有的“形而下”稳定为“形而上”,那么年轻就有如此成熟的心智,我很欣赏,也很心动。
记者:假设你离婚,你会娶你的红颜知己吗?
秦皓:假设我走出围城,我永远不会再进去了。婚姻是冻结爱情的方法。我不会让那么难得的、可以比肩的女人,沦为我的附庸。
记者:有很多失去婚姻的人,把矛头对准婚外恋或第四类情感,认为是它们颠覆了婚姻,你怎么看?
秦皓:有句话说得有点残忍,却很真实:任何让男人抛弃的女人,或是让女人抛弃的男人,都是自作自受。
精神上的旗鼓相当
田馨33岁,某美国公司上海分公司的培训总监,标准的上海牌女“白领”,平时为人进退有度,有大家气质。她这样解释她内心的分配:把果断给工作,把温柔给丈夫,把理解给“第四者”。田馨是让记者知道有“第四者”关系这么回事情的第一人,当初只是简单一提,从没仔细问过她,这次为了这个题目,特别把她约出来,她弄清记者的意图后说:“这种现象很值得谈”,说她可以先跟记者谈,然后让“第四者”再过来也谈谈,这给了记者对所谓“第四者”关系的一个初步印象——非常坦荡。
恰当距离外的互相欣赏
记者:先给我介绍一下你的“第四者”是何许人也。
田馨:说出来你不相信,9年前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谈了三年恋爱,最后没结婚。
记者:为什么?
田馨:这么说吧,我们两个人太像,我们互相非常了解对方,了解得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你会和自己结婚吗?
记者:那怎么后来成“第四者”关系了?
田馨:我说让我们换个角度看看,他就明白了,因为相象,也因为了解,所以都换得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很到位。
记者:你详细描述一下你们这“第四者”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
田馨:老实说,真还没具体情节。他是一家500强公司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我们俩都忙,最长的一次半年都没见过面。但是会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刻给对方打电话,我打他的手机他打我的座机。有时候我们会打三个小时的电话,但有的时候只有一句话,他说我满想你,我说我也是。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每次的时间也很短,经常他开一个多小时的车来看我,但真正坐下来可能只有30分钟,他说就是来看看我,我也是这样。每年的长假我们会安排一天时间吃饭喝茶聊聊,在午夜的12点之前结束,回到现实中去。我们会说一整天的话,很多话平时从不会想起说,但看到对方就想说,因为对方能听懂。
记者:冒昧问一句,你还有点爱他吗?
田馨:不,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很清楚我对他从来没有爱过,当初和他谈恋爱其实并非出于爱,还是那句话,是旗鼓相当造成的吸引。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男人是我丈夫,在他面前,我只有6岁的智商。女人是专一的动物,大部分女人的爱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记者:那你对你那位第四者是怎样的感情呢?
田馨:其实我也经常想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一种欣赏,欣赏分为好多种,但男人女人意义上的彼此欣赏是非常难得的,这种欣赏会导致内心的喜悦和宁静,但没有形式、要求和欲望。他常常会说:“无论何时何地,脑子里闪过你,我就无端地高兴。”这也是我的感觉。
记者:有些人认为“第四者关系”的标准是双方都可以不考虑婚姻,不改变对方的生活,其余都可以,包括身体接触。
田馨:不,这不可能,男女之间只要有身体上的欲望,就会对彼此有要求。我们会一起去看电影,会紧挨着坐在一张沙发上,走路我会挽着他或者他搂着我的肩膀,但没有身体欲望,不是刻意没有,本来就没有。因为这种欣赏是纯精神范畴里的,是天生有着恰当距离的。如果产生了欲望,便没有了距离,失去了理性,那种欣赏自然就无法存在。我们当初那场所谓恋爱连接吻都没有,一开始我们其实就是“第四者”关系而不是恋爱关系,我们换的那一个角度其实就是将对方完全排除在可能结婚的人选中,我们可以让自己名正言顺地重新找结婚对象而已。
记者:这种感情好像蛮难把握的。
田馨:不是靠把握的,这种关系完全是靠心灵相通,这是它和爱情不同的地方。爱情是需要把握的,为了把握你会为了对方改变或对方为你改变。但这种关系用不着,所以也把握不了,通俗点说一男一女如果在人生层次上是不一致的,心灵需求上是不相当的,他说的话你愿意听但你理解不了还需要他解释,或者她做的事你不能接受只不过是迁就,那么这两个人再怎么刻意都不可能达到这种关系,比如我们常常是一句话刚开个头互相就心领神会。
记者:你先生知道吗?
田馨:不,我在我先生面前心甘情愿6岁,不在他面前我33岁。
那是一种微醺的状态
林建宏是田馨的“第四者”,这个37岁的有海外博士学位的成功男人英俊潇洒,还非常阳光。他坐在田馨的旁边,田馨拿了本书站起来,和他对望一眼,然后走到咖啡馆的另一头看书。
记者:她给你什么感觉?
林建宏:我辗转海内外,见识过的人很多。她非常特别,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觉得我遇见了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内心洞察一切,却可以波澜不惊。我们俩没半点共同的爱好。我们惟一一样的地方是都有很深的内心世界,我们领会对方内心最深处的东西的能力不相上下。我在商场上打滚很多年,只有她能一眼看出我任何时候的心理状态。而她再难的时候她都是笑着的,但只有我能看出来她笑容里的含义,我们是互相懂。直到现在,我们都认为如果精神世界也讲般配的话,我和她是绝配。但我们俩没法共同过世俗生活,如果我们在一起讨论柴米油盐,那实在是太浪费了。
记者:你对她是怎样的感情,难道没有一点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感情吗?没有动过凡心吗?
林建宏:首先我不是柳下惠,我身边美女如云,我太太就是个标准美女,我有普通男人有的一切“凡心”。对田馨,我有动不完的心,但那不是“凡心”。打个比方,在你面前有一幅你认为十分完美的画,你永远都想看,永远都看不够,但你会想拿支笔在上面动吗?肯定不会,这就是我对田馨的感觉。当听到她的声音,看见她的人或者是仅仅想起她,我的内心就充满独特的快乐,会觉得老天居然能造出这样的女子,而且还让我遇见了,我会由此觉得生活无比美好而且很骄傲。我是结过婚的人了,动“凡心”能得到的快乐我很清楚,那是燃烧,然后沉寂,是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但她是最醇的酒,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喝酒,会喝酒的人都知道微醺时刻的状态,陶醉的最高境界。
记者:你们这种关系你太太知道吗?
林建宏:不知道。我没有告诉过她,我太太在我们的婚姻生活里需要我付出的我都真心付出了,但我不认为我需要付出她要求以外的东西。
记者:你对这种“第四者”关系怎么看?
林建宏:这种关系是男女关系中最高级的一种。它有世俗的一面,就是肯定有男人女人才会产生的吸引,而且这种关系里的男人女人性别角色清楚,比如我和田馨在向对方表达自己以及领会对方的时候,都是分别从完全的男人角度和女人角度出发的,由此我们的感觉才是独特的。我最不赞成的是男女交往却模糊性别,这比“第三者”还糟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在和异性交往的时候在某种程度上被异性当作同性处理不仅是一种失败而且简直是辜负老天。另外这种关系不是想有就能有的,相比于爱情婚姻,这种关系难度不小,但却更牢固。
记者:有没有觉得因为这种关系是不会影响婚姻的所以就觉得很轻松?
林建宏:我的朋友圈中有很多所谓的“第四者”关系,男女双方都有相当的层次和比较良好的生活环境,而且有一定的年龄,他们虽然也不发生肉体关系,但那是控制自己的结果,因为他们害怕发生了以后会倒退到“第三者”,他们不想给婚姻带来影响,毕竟在中国,婚姻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所以他们认为“第四者”关系让大家既有现实又有精神,所以很好,这种思想男人特别多,男人本身就是喜欢鱼与熊掌兼得的。我和田馨不一样,现在我们当然都是鱼与熊掌兼得了,对于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来说很完美很幸福。但如果我们无缘相识,我们也不会刻意要去追求,去制造,去控制,这本身和精神意义是相违背的。换句话说,如果我太太或者她先生因为我们的这个关系的缘故而吵闹甚至要离婚,我们是不会为了婚姻放弃的。这种关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