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民主的退化迹象

考希克．巴苏

目前看，民主的成熟度有一种下降的趋势。当一个民主国家里的公民不断学会如何去参与民主的时候，该民主政府却也在不断地学会如何忽略民众的参与而依旧我行我素

在印度的加尔各答，当童年我和朋友们一起做游戏的时候，如果有年纪更小的孩子跑来坚持要加入的话，我们通常会接纳这个新来的孩子，但是他必须在每个参加游戏的孩子耳边低语一句“elébelé”。新来的孩子会把elébelé这句话认为是他加入游戏的标志，但实际上，每个已经参与游戏的孩子并不把他的加入当回事，这仅仅是走过场而已。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熟谙elébelé的无情内涵与手段是很重要的。当一个新来的孩子在对他宠爱有加的母亲的陪伴下来参加我们的游戏时，我们往往会彼此心领神会地交换一个眼神，知道这个孩子将是一个elébelé——一个虽然表面上被接纳，但实际上并不被重视的游戏参与者。

elébelé的游戏规则在成人世界里也同样盛行。我们所有人都能回想起进行集体决策时的情形——一个选举委员会，一个起草规则的小组——在那里有些成员就是elébelé。我们每一个人在此时或彼时也曾经是elébelé，尽管我们自己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在孩子与成人的世界里上演的游戏规则，同样真实地在国际组织里出现。那些公开宣称自己的决策过程会包括所有国家的组织往往被一小撮强国控制，而其他国家仅仅是走走参与的形式。比如世界贸易组织(WTO)按理说是采取“一国一票”的原则，但是实际上它的议程却是由一小部分国家在幕后投票决定的。

现在，对于国际组织来说，发布一个报告来将所有的“股票持有人”包括在内，从而反映他们的意见已经是一个通行的标准惯例。形成报告时，通常会将其放在网上，并表示要听取各方面的建议。这似乎增强了参与感，但一个对此经验丰富的朋友却告诉我，到最后的关键时刻就是忽略所有收到的意见而完成这个报告，就当既没有网络的存在，也没有参与的发生。

这样，言论的自由并不能影响或约束政府的行为。就拿美国来说，美国人民可以就布什总统酝酿的对伊战争在报纸、电视上以及网络聊天室里自由地发表言论 美国从来没有看到过在发动一场战争前有如此多的反对意见——然而这场战争依旧发生了。在英国和澳大利亚也一样，公众的反战意见一文不值。

然而，发生的某些事情，或者说，没有发生的某些事情，还是让人感叹：针对政府的如潮批评居然没有被钳制——这在很多专制国家里很常见，但是世界上一些伟大的民主国家，如美国、英国等也愈发熟练于如何阻止自由言论对政府所作所为的约束，伊拉克战争也许最强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撇开不谈这场战争的道德与否——尽管它的确是不道德的，我希望大家能关注在“对付(这里是中性的意义)”公众意见上日益倾斜的民主政治。这些民主国家已经完全信奉并全力实施elébelé策略：让人们相信自己的意见有用，相信自己在参与这个国家的决策制定的同时，却将人们排斥在真正的游戏之外。

当民主政治成熟时，他们在左右民众意见——尤其是修正民众意见方面变得更加熟悉老练。每一次，当联合国监测、核查和视察委员会主席汉斯·布利克斯，就联合国对伊核查问题发表评论时，布什政府的成员总能够进一步诠释布利克斯所说的一切。他们的诠释会微妙地修正布利克斯的言论来适应美国的战争政策。通过周而复始地诠释与修正，布什政府希望大众意见能够向支持战争的方向发展。

推翻一个极权政体并组织选举也许很艰难，但是更艰难的任务是从选举到建立一个真正的民主政体。对于已经习惯在一个极权主义国家生活的人民来说，懂得“参与”的含义并非易事。有一种流行的观点因此认为民主政治就像红酒一样，它的醇美会随着光阴的流逝而增加。

这也许不假，但是目前看来，民主的成熟度却有一种下降的趋势。当一个民主国家里的公民不断学会如何去参与民主的时候，该民主政府却也在不断地学会如何忽略民众的参与而依旧我行我素。

公民的参与常常只是导致赝品的合法化，否认这一点没有用。我们必须意识到并直面这个问题来防止民主在现有民主国家里的萎缩，并帮助民主在新生的民主国家里更加有效。忽视一些国家和团体的声音，使其感到被边缘化，不仅仅不合乎道义，也会因此而丧失一张治疗挫折、暴力和恐怖主义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