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镜头背后的受伤“灵魂”

2003-05-30 10:48
中国新闻周刊 2003年32期
关键词:海岩投资方报酬

粲 然

海岩说过这样一个例子,在拍摄海岩剧《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时,演员丁志成在表演时擅自改了台词,导演着急了,说,“等你背了原来的台词再来拍,要不我可是要吃官司的。如果你真想改,那你问海岩去,海岩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可这样的事情只发生在海岩的身上。

“海岩剧”模式是所有编剧的终级幻想,但很可能终了也只是幻想。

“剧本是被抱走的孩子”

北京电影学院的青年老师姜伟是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浮华背后》、《让爱做主》的编剧。凭借这些反响不俗的片子,他在圈内也算得上是称得上的腕儿。然而,谈起自己的第一个剧本,姜伟至今依然耿耿于怀:一部三十集的古装戏,他花了两年独立完成。投资方付了很小的一部分报酬后,便因种种原因将拍摄计划搁置一旁。他的一番心血付之流水。

据姜伟介绍,在业内,几乎每个编剧都会遭遇这样的事。

即便是有幸能够顺利进行拍摄的剧本也没什么好的命运。在早前,电视剧剧本常常是边拍边改的,采用“导演中心制”,导演说了算。在电视剧制作制逐渐转轨后,开始采用“制片人中心制”,官方投资改为民间投资,于是变成制片人说了算。但编剧依然没有更多的话语权。很多时候,一个剧本一旦写完,就好像生下来的孩子被人抱走似的,编剧得惴惴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地坐等它面目全非地在屏幕上出现。

这种现象导致编剧与把持剧本操纵权的导演之间的关系趋于紧张。改行搞剧本的北京作家丁天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因为导演对他的剧本改动巨大,他干脆“懒得再过问了”。

《外来妹》、《姐妹》等剧的编剧,曾任电视剧制作中心文学部主任的谢丽虹也指责“很多导演接到剧本后,不知道编剧原来的策划理念、表达含义,不了解为什么编剧这样设置情节,而往往根据自己的好恶删改剧本,或乱砍乱伐或横生枝节”。更有甚者,编剧圈里还开始流传起导演由于文化准备不够,在改编剧本时闹出的各种各样的笑话。

对导演由来以久的“积怨”使编剧们对原来无法插手的剧本操作采取更加放任的态度。编、导环节脱钩,形成电视剧制作过程中一条巨大的裂缝。

编剧“如履薄冰” 剧本便“如冰薄”

现在国内每年投入拍摄的电视剧加在一块超过一万部。而即使对谢丽虹这样的老牌编剧来说,一部成熟的二十集电视剧还是要花掉她一年左右的时间。制作周期长、剧本数量需求多,使编剧显得有些“供不应求”。即便如此,影视圈内存在的对编剧并非公平的待遇,依然让大部分编剧们觉得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制作一部电视剧本,编剧和投资方一般要经历:谈构思→列分集大纲→定合同→获取定金→写剧本→后期修改→再拿部分定金→跟组拍摄→获得全部报酬这一过程。不同的编剧,定金在全部报酬中所占比例也不同:对于大腕和熟人来说,前期多则可以拿到五成定金;但大部分编剧只能拿三成,甚至是更低的20%。

投资方对支付编剧报酬时限切分得越细,对每一个环节越有主动权,编剧随时被“炒”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对于每集报酬,圈内也没有明确的成文规定。价格一般在4000~50000元之间大幅度浮动。

据了解,海岩一集一般在3万元以上;《渴望》、《过把瘾》的编剧吕晓明是每集3万元;《雍正王朝》的编剧刘和平为2.5万元到3万元一集——这已经算编剧行当的顶级标准,但这些报酬,依然仅占一部戏预算中5%~10%。比起大明星动辄上百万的片酬,他们智力投资的回报显然显得有些寒碜。而且,对于不成熟的剧本或“不够腕”的编剧,投资方可能还随时撤资或者放弃剧本。

以上种种原因,使编剧们面临种种不确定因素。为了在不规范的市场条件下最大限度地保障自己的利益,甚至出现了有些编剧同时身担八九个剧本编写的现象。他们振振有辞地认为自己也是“被逼无奈”——在电视剧市场乱哄哄的情况下,难保这八九个投资方一夜之间都卷起铺盖走人——可是,这样的编剧还能创作出让老百姓喜闻乐见的电视剧吗?

这样的创作环境下,编剧圈内所谓“枪手”孕育而生。他们多为中戏、电影学院、上戏或其他院校中文系的学生。接活量很大,剧本内容多涉及青春戏、武侠、戏说、警匪等。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关心赚钱,连剧本署名权也不要,写出来的东西一味投合投资方要求,商业化倾向大。也因此,浮出水面的人很少,长久的纯商业行为最终使他们失去艺术“嗅觉”。

另外,编剧圈内还存在一部分中坚力量。比起气盛浮躁的“少年枪手”和年纪已长、常年被电视台养着、缺乏创新的老编剧来说,他们正当创作盛年。然而,谁都不是圣人。在报酬不稳定、生活动荡的现实环境中,没有人能够十年磨一剑,为观众带来呕血之作。

受伤的“灵魂”何时愈

反观欧美、日韩的电视剧制作流程,作为一剧之本的编剧却受到强调和礼遇。日本影视圈中,在每年举行的盛大的红白对抗赛上,编剧占有重席;在电视金像奖颁奖典礼中,编剧一定是站在全体得奖合照的正中央;文化基金赏、向田邦子赏、桥田赏等多项剧本大奖都是直接为编剧设立的奖项。

在韩国,编剧成了质量和收视率的保证。继“长青树”金惠玄、“大众编剧”金秀贤之后,优秀的“脚本大家”纷纷树起自己品牌,他们可以自由地对演员、导演进行筛选。

而在好莱坞,剧本的编写成了流水作业,编剧按照个人所擅长分门别类,专人负责选题、地方风情、暴力、色情等情节构筑,一个好剧本的诞生可以使这样一个编剧组动辄得到上百万的获利。这一切,不仅给编剧带来物质利益,更重要的是意味着对这门行业的重视,意味着商业化分工对个人智慧更细致的利用。

这一切,对中国编剧而言几乎是个神话。在获得编剧奖的颁奖典礼上,出现的往往是导演、副导演。在精心策划的电视剧公映宣传册上,封面封底挂满的是大字体的演员、导演名字,用的是演员、导演的大幅照片——所有场合,几乎难觅编剧“芳踪”。

不论是好莱坞还是日韩,其影视作品能在高产和强商业元素的情况下,不乏大量的优秀作品出现,这和优秀编剧起的“灵魂”作用不无关系。

中国的影视,特别是国产电视剧市场因政策原因近年来日渐红火,也陆续有一些优秀的剧目受到关注。然而相对弱势的编剧队伍似乎是这一欣欣繁荣集体的不和谐音。如果“灵魂”受伤了,躯体的健康还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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