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并不只是关注自己口袋里钱多钱少,人们也会关心自己身处的自然秩序和社会秩序。公民就是从这里诞生的。
公民行动使得中国人找到了张扬个人权利的生存方式:人们以主动制止恶法恶行的手段来抗恶
纳税人、市民、农民工、移民、公民,这些概念可说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极为流行的概念。这些概念左冲右突,都是想有所突破国家和个体的生存桎梏,转变观念,解放思想,并相辅相成地在中国社会汇成一种真正的历史巨流。这个历史巨流就是要把中国建设成为融入世界文明主流的公民国家。
尽管“公民国家”的内涵外延尚是一个空白,在国内,上述概念也未获得国家政治层面的成人品质;但是在社会层面,中国人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公民”一词已经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活的中国,是进步的契机,是最有意味的当代人格,是连接历史和未来的个体生存状态。
志愿者的出现、非政府机构和非营利性机构的活动,使“发财致富”的时代冲动得到了良性的补充,它们的存在及示范,有力地表明,人为财死,人是经济动物,人以成本算计自己的存在等一度流行的世俗哲学并不放之每个人心中而皆准。志愿者利人也利己的生活方式,表明社会个体对流行的活法儿并不买账,人们对时尚生活或集体意识并不毕恭毕敬或亦步亦趋。
人们并不只是关注自己口袋里钱多钱少,人们也会关心自己身处的自然秩序和社会秩序。公民就是从这里诞生的。正是对这种生存秩序的关注,中国人开始关心自然、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开始关心妇女、儿童权益,关心工人、农民的国民待遇,关心自己的居住环境,关心市民的利益。从上世纪年代开始,无数的中国公民在行动,无数的中国公民行动参与了社会的进步发展。
中国人向来以“一盘散沙”饮誉全球。以往人们回避公共生活,无视生存秩序。在外人以为绝不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里,中国人世世代代习以为常,六朝的贵族手捧黄金珠玉饿死,宋明的书生清谈性理避世,只能在最后一刻以死报君王,无数的蚁民只是以血肉之躯构筑让人观赏的“长城”。《义勇军进行曲》在面对国人的反抗特性时,极为精准地说到,反抗是被迫的,吼声是最后的。也许正是这种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才使得历史上演一幕幕以暴抗暴进而易暴的悲喜剧。
但是,在当代中国,这种情况有了改变,公民行动使得中国人找到了张扬个人权利的生存方式:人们以主动制止恶法恶行的手段来抗恶。公民行动是一种社会层面上有效的抗恶方式,它可以示范,它可以普遍展开,它激发的是生命的善意:理性、良知、权利和责任。正是公民行动使得渺小卑微的个人不再孤立无援。
以生命至善抗恶在中国一直有着久远的传统,那种百里捐躯、千里顾命、万里担大义的立身处世之道在中国世代不乏其人,在今天其人物事迹更是不可胜数。我们上千年的文明交流史,也使我们中国人从佛教文明中采信了无缘大慈异体同悲的观念,每个人都跟他人息息相关。
同时,一百多年来的现代化史,让我们明白,对于历史、社会和生命之恶,应该主动抗击、制止。
西方文明让我们熟知邓恩的诗句,“没有人是座孤岛,独自一人,每个人都是一座大陆的一片,是大地的一部分。如果一小块泥土被海卷走,欧洲就少了一点,如同一座海岬少一些一样;任何人的死亡都是对我的缩小,因为我是处于人类之中;因此不必去知道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
一位德国牧师的生存经验让我们惊悚于心,“起初,他们抓共产党员,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后来,他们抓犹太人,我不说话,因为我是亚利安人。后来他们抓天主教徒,我不说话,因为我是新教徒……最后他们来抓我,已经没人能为我说话了。”
在市场化、世俗化的今天,我们的新闻媒体不懈地报道真相,揭示社会的黑暗和罪恶;我们的知识分子一代代传承着批判精神并不断深化批判的深度;我们的大学生和社会青年在志愿活动中把自己的青春岁月献给了边缘弱势群体,服务于后者,以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准;我们无数的城市居民联合起来对抗物业、房地产商的不公正。显然,这些中国公民行动不仅仅是一种普遍的抗恶形式,而且是一种正当有意义的生活方式。
希望这一历史巨流最终汇入现代文明世界的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