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洵
我并不认为中美之间的贸易逆差会对美国经济带来大的影响。无论如何,这种逆差都并没有那么严重,而且就算解决了逆差问题也无法真正去刺激美国经济的复苏
阿灵顿,位于美国首都华盛顿的西区,以著名的五角大楼和美国国家烈士公墓闻名于世。乔治梅森大学著名的法学与经济学院就坐落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小城中。在以暗红色为基调的校园中,一座深黑色建筑格外引人注目——弗农·史密斯(Vernon Smith)的独立经济学研究中心就位于这座富于现代派气息的建筑之中。
虽然有人觉得史密斯的观点比较接近民主党,但他却不是民主党。“我无门无派,”史密斯说,“我不认为党派间的区别可以真正解决问题。我对政治没有兴趣。但我可能对自由主义感兴趣,我认为以前英国的‘老假发党可能最接近我的看法。那些自由的政策,比如彻底解放贸易,彻底释放经济,这些就是我最感兴趣的。”
史密斯虽早已逾古稀之年,但却精神矍烁,显得非常年轻。一条美式传统牛仔裤,一件蓝色花边衬衣和金黄的长发,这身装扮就是他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这也恰恰体现了他所追求的自由与另类的学术风格。
布什犯了两个错误,很明显的错误
新闻周刊:布什政府关于缩小中美之间贸易逆差的既定政策,是他试图提高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的重要原因。您认为缩小中美贸易逆差的意义何在?
史密斯:我认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许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情况不会有所改变。况且我实在看不出来有任何必要去扭转这样的局面。
中国在低工资的熟练工人方面有着别的国家无法比拟的优势,这是中国出口的最大优势。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去尽量利用中国的低工资技术工人来获利,因为这种低工资的情况也许不可能持续很长时间。
全世界都有工资趋同的现象。举个例子,美国纺织业的迁徙,从新英格兰迁往美国南方,就是因为那里的工资水平低。但现在那里的工资已经没有什么竞争力可言。
我并不认为中美之间的贸易差会对美国经济带来大的影响,无论如何,这种逆差都并没有那么严重,而且就算解决了逆差问题也无法真正去刺激美国经济的复苏。
新闻周刊:可是布什三番五次地宣称这种贸易逆差,以及中国产品对美国经济和就业数量的威胁,这是为什么?
史密斯:当然,这就是政治的手段,你不能阻止他这么做,他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笑)其实我认为中国有必要采取灵活的汇率政策,不要迫于压力去升值,这次升一点,下次升一点,可是到底升多少才能真正满足别人的需要?只有在市场上才能真正体现人民币的价值。
人民币的汇率如果真的很低,那么实际上,中国人民正在为全世界人民谋福利。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任何一个国家经济的目标都是在控制输入成本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制造输出价值。布什的错误就是把焦点仅仅集中在纯就业数量上。我认为美国国内工种的性质正在发生变化。虽然美国在新科技上的相对竞争优势正在随着世界各地受教育人口的增加而不断丧失,但美国的未来还是在于高科技,而不是在于玩具、纺织品和钢铁。虽然钢铁和农业对美国来说至关重要,但我却反对因此而进行的保护措施。
我认为布什犯了两个错误:一是农业法案,二是钢铁业条款,都是很明显的错误。
新闻周刊:我们知道您非常支持全球贸易的自由化,您能谈谈对中国来说,贸易全球化的意义所在吗?
史密斯:贸易全球化只是投资向新地区扩展的一部分。全球化促进了世界从分工中共同获利的可能。我们知道,分工常常受限于市场的广度,人们常常因为无法从市场上得到想得到的产品而去自给自足,从而影响了生产的效率,因此无法真正从分工中获利。
我知道在中国还有很多属于自给自足的农业,从而减少了致富的潜在能量。实际上,先进的农业技术已经让农业的产量变得非常高效,中国应该采用更好的农业技术从而可以让劳动力解放出来去接受教育,并从事一些科技含量比较高的职业。
我知道中国确实解放了很多劳动力,这就是中国竞争力之所在。实际上这种解放劳动力的政策并不是仅仅使一方获利,而是让全世界都会从中获利。
从中国接受新科技的程度看,它的高经济增长率是很有意义的
新闻周刊:您对高速发展的中国的经济怎么评价?
史密斯:我知道中国经济正在走向通往自由经济的道路。中国经济的持续高速发展不仅仅对中国,而且对整个世界来说,都至关重要。我知道中国的发展并不均衡,我的意思是中国还有很多位于内陆的未发展的农业地区。但总体上来说,中国已经向全世界证明了中国人自己的智慧和科技。其实亚洲人都很有智慧,但中国已经领先于其他的亚洲国家,而且这种领先的优势还将进一步扩大。
新闻周刊:最新的经济数据表明,中国目前的经济增长率高达8.5%,这样高的增长率是否如某些世界银行经济学家所评论的那样过高了呢?
史密斯:8.5%的增长率确实非常的高。但我认为如果这些发展是从发展和吸收新科技上而来的,那就不成问题。如果中国经济确实是在向自由贸易迈进,那我就相信健康的高增长率是稳固的。
中国的优势在于——可以利用新的技术进行跳跃式的发展,而不需要花费精力去发展过时的技术。众所周知,中国有良好的通信系统。你们并不需要铺设大量的电话线,这种过时的投资完全没有必要,你们完全可以跳过这个阶段。当我在北京的时候,我就惊叹于中国无线电话的普及程度。中国的优势在于后发性,后发的市场更加易于去接受最新的技术。虽然我不是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但从中国接受新科技的程度上看,我认为中国的高经济增长率是很有意义的。
新闻周刊:有人认为,日本的经济可能就是中国经济的前车之鉴——在高速发展的过程中,制造了大量的经济泡沫,当泡沫破裂后,是长时间的萧条期。中国会这样吗?
史密斯:我认为中国应该不会重蹈日本的覆辙。对任何国家来说,要解决问题,开放自己的市场进行自由贸易都非常重要。比如说,开放农业市场对欧洲、美国和日本都非常重要。日本对本国的大米实施非常严格的保护措施,然而日本以外的市场上大米的售价都远远低于日本。至于欧洲和美国的农业,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成本也过于高。墨西哥的热带作物的价格就要比加州便宜很多。我认为这种价格上的差距将体现在贸易的流向上。我一直都反对美国政府对本国农业的过度保护。对中国、日本和美国来说,采取更加自由的贸易政策,让投资者和消费者选择最优的生产配置方式,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