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距离采访碎尸犯

2003-04-29 00:44
上海采风月刊 2003年10期
关键词:丽丽小王小花

苏 文

一个连杀了三名年轻女子,并将其残忍碎尸的罪犯究竟长着一副怎样的面孔?如此凶残地剥夺他人生命的凶手的内心世界又是如何地深不可测呢?

当我坐在浦东新区看守所的一间整洁的提审室里,静静地等待着王征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始终盘绕着这样这个问题。

一阵“哗哗”的声响之后,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了房间,1米7左右的身材略显单薄,面孔稍长,倒也温和。他朝我点点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仿佛应了约却迟到了的客人。只不过,套在上身米黄色的马甲、紧锁住双手的手铐以及套在足部沉重的脚镣,都清楚地表明了他的身份:一个已经失去自由的重刑犯。

走进提审室以后,他很自觉地挪到那张牢牢固定水泥地上、专供囚犯坐的木椅上坐下,然后熟练地用戴着手铐的双手将本来翻在一边的防护板朝自己的膝上一掀,然后用力向下一压,“吧嗒”一声,将自己的身体圈锁在这张椅子上。之后,又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就像一只凶猛的动物自觉地退进笼子里能够给观赏者足够的安全了。他说:“管教说了,你要采访我,请随便问吧。”

这就是王征。36岁的他曾经肄业于国内一所重点大学。在去年下半年短短三个月时间里,先后杀害了三名从事娱乐行业的小姐,一人被抛尸荒野;另一名死后分抛两地;最后一位被他在自己的住所扼死后又遭分尸,然后,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名小姐的尸体时,被人发现。这起连环杀人碎尸案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我递给他一支香烟,他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用手接了。我注意了一下这双曾沾过三个无辜冤魂鲜血的双手,并不像我曾见过的许多暴力犯罪作案人那样骨骼粗大,反而略显细长。

我掏出打火机,递给他。他笑了:“不好意思,我手脏,能不能帮我点一下?”显然,我刚才对他双手的一瞥被他误解了。我也不由笑了起来,这是一个敏感而注意细节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内心世界自然是值得好好探究的。

不同于一般罪犯的是,在采访中,王征不仅不想回避自己的过去,而且一开始似乎就打算好好倾诉一番,他说:“我先讲事实,然后再帮我分析原因。”给我的印象是,在看守所里日子里他似乎思考了很多。

所谓挫折

在浦东作案的王征其实以前家住浦西。他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境也较优裕。在王征幼时,父母身居外地。王征的外婆将他抚养至八岁左右,他的父母才回到他的身边。在回忆中,王征不止一次流露出对外婆强烈的感情,但对自己的父母却不动声色。他说他自幼便照料小两岁的弟弟,但总觉得不受父母宠爱,有一种很沉重的失落感。即使在后来漫长的叙述中,他也不愿过多涉及。

犯罪心理学家有一种观点,即实施预谋性杀人,尤其是碎尸之类骇人听闻行为的罪犯自幼大多情感残缺,而导致其情感残缺的原因在于幼年的感情曾遭到过侵犯或者受到过忽视。那么,王征是否属于这一类呢?我无法简单归类。不过,他随后又重点讲述的两起往事却令人深思。

第一起发生在王征上初中时。他曾对班上一个女生产生好感,便开始给她写纸条,结果被班主任发觉,被调到第一排。这本是一个很平常的做法,谁知王征却如同蒙受了奇耻大辱,竟然决定弃学不读,以示反抗。在父母的再三规劝下,最后他才勉强恢复上课。这起风波虽小,王征却用来证明一点:从那时起,他对感情、对自尊心的处理方式就已经定型了,那就是喜欢用极端的方式来处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问题。

第二件事情则发生在上大学时。高中毕业以后,王征顺利地考入了一所全国重点大学。大学二年级时,他说他爱上了一位同窗女生。据他说,两人感情倒也发展得一帆风顺,谁知女友的家人得知后,极力反对。最后的解决方式是:他选择了退学。他说当时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想让喜欢的人痛苦。他选择离校,这样就会使她眼不见为净,慢慢也就淡化了两人的关系。这件事王征在面对案件承办人审讯时他也曾经提到过,看来他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在叙述中,他很乐意把自己描述成一个所谓不让女人流泪的“骑士”。其实,透过事情真相的外衣,我们仍然可以发现一点:遇事爱走极端的偏执。用极端方式对待现实问题的解决,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逃避呢。因为,在极端的背后常常清晰地立着懦弱的身影。

这次弃学回家事件的发生,从此改变了王征以后的人生。一开始,他还雄心勃勃地在家自学,准备来年东山再起。谁知第二年参加高考,他的成绩却只达到了中考分数线。这明显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王征感到非常的失望和沮丧。

一怒之下,王征转而弃学从商,开始捣鼓一点小生意,当起了小老板。经商之初,也是王征正式涉足社会之时,虽然吃喝玩乐的日子也别有一番滋味,但他常常感到莫名的孤独和寂寞,想想自己曾经十几年寒窗苦读考取的大学校园转眼之间就远离自己的人生轨迹,自己如今只得在社会上四处奔波讨生,他就不由得常常顾影自怜。

东漂西荡不久,王征在外地结识了一个打工的女孩,据他说是纯粹因为寂寞难熬,为了打发时光才跟她套上近乎的。结果传统的父母知道了,便要求俩人结婚。王征虽然自认为对方文化不高,自己也并非真正喜爱,但还是同意了。也许,他希望家庭生活的到来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一点色彩和乐趣。

一年之后,儿子呱呱坠地。王征既然已身为人父,按理说应该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了,谁知不久之后,夫妻感情产生矛盾,开始争吵不断。由于本来就对妻子缺乏真正的感情,王征开始常常在外流连,企图寻找新的精神寄托。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一家娱乐场所认识了外地来沪闯荡的吴小姐,也就是他现在即使身陷囹圄却仍恋恋不忘的情人。

初战告败

吴小姐当时在做领班,也就是“妈妈桑”。对于两人的初次接触,王征用“震撼”一词来描绘他对她的感觉。他自认为她是他离开大学以后遇到的第一个心动的女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吴小姐长得酷似他从前的大学恋人。就这样,两人很快便开始如胶似漆。王征说,他这个人主要是感情欠缺,感情上受不了挫折。在遇到吴小姐后,自己的内心得到了一种莫名的慰籍。因为吴小姐虽然出身风月场所,但懂得体贴他人,也很理解他的内心世界。更让王征觉得感动的是,吴小姐在认识他之前是一名吸毒人员,但经他的劝说,吴小姐竟然也就戒毒成功,再也没有故态重犯。

王征对吴小姐为自己戒毒一事大觉感动,更加加深了对吴小姐的感情。也就在此时,他一方面觉得吴小姐再当领班比较辛苦,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应当对她有所实际表示。于是王征自告奋勇出钱出力,帮吴小姐开了一家发廊,让两人经营,吴小姐当起了老板。同时王征也开始与吴小姐同居在了一起。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王征的经济危机开始出现了。因为他喜欢赌。以前小赌输赢倒也无关痛痒,谁知这一阶段正应了那句“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几次赌局下来,他一下子竟输了三四万元。他本来就是个挣钱不多却花钱如水的人,而面对自己的情人,碍于脸面,他又无法启齿,只好苦思冥想如何填平这个窟窿。

就在王征日夜发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自己的发廊里听见几个客人聊起一个专做皮肉生意的女子,说这个外地女人如何地“生意”兴隆,不到两年的工夫竟就在本地买了商品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征陡然眼前一亮:这不分明是一条发财路嘛。于是他便打定主意,要从她身上敲点“不义之财”来缓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由于这个女人也曾到王征的店里光顾过,王征不仅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于是,在拿定主意之后,他便打电话约这名叫“丽丽”的女人。

当天晚上,王征借故支走了自己的情人吴小姐,便一门心思呆在自己的发廊里静等着那个“丽丽”的到来。“丽丽”到来之后,王征便称自己想与她做那档子生意,不过他又声称自己有“变态”倾向,让“丽丽”绑起双手。照王征的想法,自己是初次预谋劫财,必须以这个借口让对方自缚手脚才好下手,这样既安全又稳妥。见惯了风月的“丽丽”开始倒也无心防备,便让王征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双手缚在椅子上。绑好对方以后,王征心中狂喜,自以为肯定会大功告成。谁知他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就在他开始威胁对方,让“丽丽”交出钱财时,哪料想“丽丽”却毫不惊慌,反而镇定自若地告诉他:自己是身无分文,而且信用卡也放在家里了。同时,她还似乎好心地提醒王征:她的妹妹其实早已知道她来的地址,如果到了时间她不能按时返回,她妹妹肯定要带着人马寻找过来,所以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早放了她,以免自讨苦吃。

王征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竟如此的老练,他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后来任凭自己如何威逼利诱,“丽丽”却仍是泰然自若,丝毫不肯让步。从夜里拖到凌晨六点,丽丽仍然不肯让步。最终,王征只好解开绳索,放走丽丽。

小花丧命

这起荒唐的抢劫却并未就此划上句号。第二天一早,王征就接到“丽丽”打来的电话,问他是公了还是私了。王征不解其意,对方声称“公了”就是报警,告他强奸、抢劫;“私了”则让他付出五千块钱“出场费”。

见此情景,王征顿时只好答应“私了”。当天,“丽丽”带了几个壮汉前来取钱,王征搜遍全身,才凑出了一千元,便请求对方宽恕,对方倒也干脆,让他写了一张欠条便扬长而去。

从此以后,“丽丽”便不断地打来电话“追债”。原本以为是“守株待兔”,谁知竟然演变成“投机不成蚀一把米”,王征真是又气又恨,懊丧无比。不过,他只恨自己当时心慈手软。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抢劫卖淫女这一计划却并无半点动摇,反而更加坚定了犯罪的意念。

一周以后,他又盯上了一个名叫“小花”的坐台小姐。鉴于第一次胆怯失手,这一次他为了壮胆,便约了一个外号“老千”的赌友。这个“老千”平时也爱吃喝嫖赌,又特别贪小。于是王征便打电话给他说找了个小姑娘,让他马上过来看看。

当天下午时分,“小花”来了。王征便让她先进包房,自己在外面等侯“老千”的到来。几分钟以后,“老千”来了。王征便简单、直接地告诉他准备要对“小花”搞点钱花。“老千”本是个愚钝的浑人,一方面贪财,另一方面也不知王征这次已下了狠心,竟然一口答应了。

于是,两人便走进包房,开始威胁“小花”,让她交出钱财。“小花”惊慌之下,结结巴巴的说自己分文全无。王征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皮包,翻开一看,只有几百元钱,不过却找到了一张卡。王征便让她说出密码,“小花”拒不开口。于是,王征便让“老千”出去,自己拾起灭火器砸“小花”的脑袋,“小花”无奈之下,只好说出了密码。然而,在得知“小花”的密码以后,王征还是不肯放过,又继续猛砸她的头部,直至其命丧黄泉。

对于自己为什么在获得钱财之后仍然不肯放过“小花”的原因,王征认为,这是跟那次自己对“丽丽“的失手有关 。他总认为第一次失败的原因是自己软弱才导致对方倒打一耙,因此他决定干这种事时一定要心狠手辣;其次,这个“小花”也认识他的情人吴小姐;一旦放她出去,肯定会后患无穷,因此他才杀人灭口。

在作案完毕以后,他走出房间,对呆在大堂里的“老千”说他杀了人。“老千”当时就傻了眼。在后来我询问“老千”时,他一再说,其实王征一直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内向、温和的人,他根本没有想到他竟下手如此之狠。在得知王征果真杀人以后,“老千”觉得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于是,在王征提出让他帮助处理尸体时,他答应了。两人用一只大方便袋装好“小花”的尸体后,接了一辆面包车,拉到一处荒草丛生的地方扔掉。

其后,“老千”昏昏沉沉地回到了家,再也不敢联系王征了。随后过了一段时间,他竟然说,“慢慢也就忘了这件事。”

奸杀小王

王征虽然亲手剥夺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但他自称无半点感觉,即使这是第一次作案他也没有任何的胆怯。唯一的担心就是警察追捕自己。在取走“小花”卡中的二千多元钱之后,他便对吴小姐谎称自己要到外地去出差,迅速地离开了上海,逃到杭州去避避风头。

在外地的一周时间里,王征提心吊胆地躲在一家小旅馆里。一周过去了,并未见到异常情况。同时,在与情人吴小姐的电话聊天中也听不出丝毫破绽。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又呆了几天。在逃亡的日子里,他在空虚之余,有空就翻看自己的通讯录,想找一个人聊聊。有一天,他突然想起吴小姐一个名叫小王的小姐妹。这个小王曾经在他的发廊里待过,相貌比较水灵。王征一直对她垂涎已久,但碍于吴小姐,他始终不敢对她亲近。就在不久前,小王同吴小姐发生口角,离开上海回到了杭州附近的老家。闲得无聊,王征便拨通了小王的电话,准备打发一点无聊的时光。小王做梦也没有想到,王征此时是负案在外,交谈之中,便提出还想回上海一趟,以便取回自己的衣物。王征自然满口答应。

几天之后,王征见一切平静如常,便壮着胆子回到了上海,重新过起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照常上班,帮助吴小姐打点发廊,就如同任何事情未曾发生一样。

有一天,王征接到了小王的电话,说她已经到了上海。王征大喜过望,便瞒着情人吴小姐,夜里将小王偷偷地接到发廊里,随后就将她强奸了。小王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遭到如此摧残,便哭骂着要去告诉吴小姐。王征一听便慌了神,因为吴小姐最恨的就是王征在外面沾花惹草。王征便一不做二不休,拿起一根电线将其勒死,将尸体拖进了一个平常闲置的包房里,随后锁上房门,又逃离了上海。

在所有的被害人中,王征唯一有点内疚的便是这个“小王”。至于当初约她的动机,他说自己也莫名其妙。因为从感情依恋程度来说,他已将自己的感情全部放在了吴小姐身上,按理说不应当再与小王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他又承认,可能正是由于自己当时一方面处于逃亡之中,处于极度的紧张状态,需要一个新的渠道来发泄情绪;另一方面,也由于自己总是将吴小姐当作一个感情寄托,而吴小姐又是一个生理需求并不强烈的人,因此他坦称常常处于一种无法满足的状态。而小王的偶然出现,便恰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发泄兽欲的机会。也可能毕竟自己也喜欢小王……王征在采访中流露出了一丝惋惜。不过仅仅是惋惜,而且仅仅是一丝而已。

无辜羔羊

王征这次离开上海,在外刚没转悠几天,便接到吴小姐的电话,吴小姐奇怪他为什么又不辞而别,同时还抱怨说那间包厢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他回来处理。心怀鬼胎的王征一听大惊失色,生怕吴小姐橇开房门会露了陷,便在电话中进行阻止,同时又急急忙忙地赶回到了上海。

当天晚上,王征独自打开了房门,强忍着尸体发出的恶臭,准备将尸体装进刚买好的大袋子里。谁知当时尸首已经发生了腐化,无法装入。于是,心急如焚的王征情急之下,又寻到一把铁锯,将尸体锯开,装入一只袋子和一只箱子,勉力拖出房间,将一只扔到附近河里,又拎着另一只叫了辆车子开到青浦,又扔进了乱草丛中。

在作案完毕以后,王征又逃离了上海。不过,他所抛的这两截尸体很快便被人发现,随即又向警方报了案。当时由于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尸首又分抛两地,警方经过搜查勘察找到一点残留的物证。虽然当时线索渺茫,但警方已经决心要侦破这起惊人的碎尸案件。

当时的王征却仍然抱着侥幸的心理。同时,令人奇怪的是,经过两次作案,他觉得心理愈发感到麻木了。他也承认自己始终害怕警方半夜会敲他的房门,但他却同时又说自己饮食起居一如平常,虽身负两起命案,但他却始终在心里只当心着一个人,那就是吴小姐。当心她什么呢,就是害怕她知道自己与“小花”有染。因此,不知刑警们已散开天罗地网的王征挡不住寂寞,又一次悄悄返回了上海。

这时已是春节临近,吴小姐已经提早回老家过节了。发廊也已关闭。王征便一人回到了吴小姐租住的二室一厅的房子里。这里本是吴小姐与老家一个小姐妹合租的地方,但自从几年前,王征与妻子冷淡以后,他也搬到此处,与吴小姐同住在了一起。此时吴小姐及同乡已经回家过年,王征便觉得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顿时感到寂寞难熬。

随后几天,王征便陆续找人打牌以打发时光,但毕竟囊中羞涩,顿时又想何不再做一起?此时的王征一方面贪财心切,另一方面认为反正自己迟早难免一死,便决定再搏一次。

当天晚上,王征冒着凛冽的寒风,踅进了浦东大道边上的一家卡拉OK厅。谁知,等了半天,却未见鱼儿上钩,便失望地踱出大门,正准备离开,这家OK厅的老板却随后追了出来,低声问他是否找小姐。他连忙点头称是。于是老板让他稍等片刻,一边打电话替他找人。

时间不长,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到了,老板说;“就是她,你带走吧。”这个可怜的女子哪里知道自己已成为即将被屠宰的羔羊,还想与他套套近乎做成买卖呢。王征装模作样地与这个女孩聊了几句以后,便打车将其带回了住处,发生完关系,当晚便将其杀害。王征在作案以后,擦完血迹,将其锯开,将一截装入包中,却发现另一截却无包可装,便将其挪至浴缸中,打算下去再买一只包回来处理。谁知他走下楼梯时,却发现楼梯口有两名工人正在连夜加班工作,便打消了连夜扔掉尸体的念头。因此他离开住处,又在外消磨了几个晚上。

几天之后,王征还在外面逍遥,同处一室的吴小姐的老乡却返回了上海。当她打开房门之后,只闻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狐疑之余,她循着气味打开了浴室的房门,一眼就看到了一具无头的女尸躺在浴缸中。惨叫一声后,可怜的姑娘差点瘫倒在地,在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之后,她用颤抖的手拨打了“110”。

竟盼绞刑

五分钟不到,刑警们赶到了现场。随着案件的进一步侦查,王征自然而然地落进了警方的视线。王征到案以后,自知大限已至,不久就交代了这起命案正是自己所为。由于第二起案件即小王被害的作案手法与本案类似,加上警方在现场又发现那只装尸体皮箱,此时已被辨认出也是王征拥有的物品。因此王征在沉默几天之后,也交代了这起案件的作案经过。

在供述了两起案件之后,王征更加感到罪不可赦。在当时,他所杀害的“小花”的尸体由于被埋藏在地下,仍未被人发现。王征思索再三,便向警方提出一个要求,认为自己的儿子尚幼,希望侦查员们能通知他远在外地的弟弟,将儿子的户口转至弟弟处,同时希望父母卖掉上海的房子,随同他的孩子一起离开上海,去随同弟弟生活。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侦查员们便答应了。

在这种情况下,王征主动告诉警方:自己身上还有第三条命案,即残杀“小花”的事实。于是这起案件也随之大白于天下。

在问他为什么会主动坦白这一犯罪事实时,王征说,主要是刑警们感动了他。因为他们能理解他的心理,这主要是指他当初请求的动机,因为王征认为自己一旦案发,其邻居朋友肯定无人不知,自己的父母,尤其是自己的儿子,生存的舆论压力可想而知,而父母作为两个知识分子,将会有何勇气继续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生活?必须让他们变换环境。而这一点,刑警们的理解和帮助使他放下了心中一块巨大的石头。

也许是估计到自己的亲人已经离开,王征在整个案件采访中始终是反常的轻松。在采访过程中,他几乎始终保持着病态的微笑。即使是在谈到杀人过程中最令人窒息的时刻,他也如此。他说他永远忘不了当时掐害最后一名受害人的头颈的时刻,对方由急速减为缓慢的心跳,使他有了成功操纵他人生死的感觉:“我的手一松,她的心跳就加快,我的手一紧,她的心跳就很慢,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她正一步步地走向死亡。”言语之中,不见有半点忏悔,不见有半点怜悯。

美国有名的犯罪行为学专家约翰·道格拉斯坚持一种观点:罪犯,尤其是性罪犯,采取暴力行为因为他选择这样做。而操纵、支配、控制是促使他们采取暴力行为原因的最简洁的概括。

那么,促使王征连续作案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我本想寻找到王征所念念不忘的情人吴小姐,或许她能够提供一个更直观、更清晰的王征的剪影。令人遗憾的是,虽然经过多方寻觅和努力,仍然没有她的消息。

从卷宗警方调查的事实来看,与王征的叙述基本上是吻合的。对于作案动机的表述,王征给人的感觉除了劫财之外,连杀三人的事实更似乎是对当初第一次敲诈“丽丽”未遂案件的一种报复和宣泄。真的是因为那次“操纵、支配、控制”他人失败的挫折感,促使他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同一类型的“猎物”进行屠戮来证明有这种能力;还是从小便感到被忽视,加上以后人生中的几次重大挫折使他深感命运女神的无常,从而导致他失去把握自己命运的信心,逐渐对人生产生了绝望?

从他叙述杀人时那种冷漠而得意的神情来看,似乎两者皆有。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采访快结束时,他竟笑着说:“我国国家要是有绞刑就好了,我想选择绞刑,来慢慢的体会一下临死之前的那种感觉。”

在临近黄昏的时候,我们结束了对话,我目送着他摇摇晃晃地挪进了监区,看守的警察哗啦一下关上了铁门,王征隔着铁栅栏,回头朝我笑着挥了一下手。我想:绞刑他是“享受”不到了,不过,死神的脚步已经离他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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