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鞋,因而我富有

2003-04-29 00:44
现代妇女 2003年2期
关键词:刘强擦鞋妇女

秋 妹 梁 山

有人认为只有没本事的人才干擦鞋这种小事,也正是这种认识上的差别,使世界上产生了富翁和乞丐。相反,极小的事也许是最好的事,往往影响着一个人一生的发展。

遭遇横祸险些成为卖淫女

我出生在鄂西一个边远山区的山沟里,经济贫困与精神贫困,像两个孪生幽灵一样,困扰着我的家。

1994年11月,为了可怜的母亲,也为了沉重的债务,我决定南下打工。

那天天刚亮,列车就驶入广州站。望着陌生而又繁华的广州,我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扭着水蛇腰披金戴银的妇女走过来:“妹子,哪里人呀?”我听说过广场上有人贩子,所以扭头就走。那妇女却在背后喊:“喂,你是不是想做工呀?我们公司招人呢!”

我停住了脚步,仔细一看,她也不像骗子。她见我心动了,便说他们公司是中外合资,生产电子玩具的。

出租车七弯八拐停在了一条胡同里。我迟疑地望着面前的“仙人洞酒楼”门口竖的大字招牌——十七仙女十七洞,洞洞味道皆不同。一看这“很不干净”的服务用语,就知道这儿不是好地方。我扭头要走,却被那妇女推了进去。

里面全是袒胸露乳的“小姐”,我知道是受骗了!我被抢去了钱和证件,又被反锁在屋里。

那个妇女来开导我——“裤带松一松,顶你半年工”,“床上躺一躺,顶个小局长……”接着便播放一些黄片给我看。我正色道:“我是来干活的,请你对我尊重一些!”开始,我不吃不喝,试图以此反抗,很快我就明白这是徒劳无益的,而且还会增加我在失去抵抗力的情况下被强暴的危险。急中生智,我声称自己是黄花闺女,即使接客也要接个中意的,否则宁可去死。那妇女一听我还是处女,不由心花怒放,一边侍候我好吃好喝,一边放出风,以高价等待“开苞”嫖客。我得到暂时的安全,并让对方放松了戒备。

这天晚上,挨到了深夜3点多钟,我将一条旧床单和自己一条较结实的裤子连结起来,将其一头绑在窗框上,然后,抓着这条“绳子”顺着往下溜。在悬空不太高时我松了手,落到地上,爬起来便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累得走不动了,才停下来歇歇。

当我醒来,才发现身在铁路边,我感到茫然而又惶恐。身无分文,越想越觉得没脸回去见父老乡亲,想着想着眼泪不由刷刷地流下来,并开始认真地想到了死。我摸出身上仅有的一枚5分硬币,在手中晃了几晃后抛向天空:“正面是跳河,背面是卧轨……”我心里念叨着,“当啷”一声,硬币落在路边的裂缝里,卡在中间。

我难得幽了自己一默:既然上天不让我死,就先吃饱肚子吧。于是,我没目标地顺着马路走着。当我路过一个早点摊前,见饭桌上有人家吃剩下的大半碗面条。我顾不了许多,端起就吃,一位过路妇女见我饥不择食的样子,随手扔给我一元钱。我弯腰去捡,摊点前正给人擦鞋的小伙却抢先一步捡起了它。

我气坏了,便和他争吵:“这钱是给我的,你凭什么抢我的钱?”“这钱她是扔给乞丐的,你只要承认是乞丐,这一元钱我就给你。”那声音,居然是乡音。

随后,他又对我说:“我知道你已经饿坏了。这样好不好?我将这擦鞋工具让给你10分钟,10分钟内如果你揽到了生意,你就可以挣到一顿饭钱。”

为了挣到饭钱,我极力揽生意。10分钟内我还真为一个过路人擦了皮鞋。那中年男人给我3元钱,我用这3元钱买了一碗馄饨。

我狼吞虎咽猛往嘴里扒完馄饨,那擦鞋小伙摸出50元递给我:“小老乡,你现在只用它吃馄饨,无论到什么时候和地方,你都把自己当成只能吃一碗馄饨的人。”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情感天擦鞋师傅娶我为妻

望着擦鞋小伙离去的身影,掂量着他那耐人寻味的话语,想了许久也想了许多。于是我赶忙追上他,吞吞吐吐地说:“你能不能……再帮帮我。帮我买一套擦鞋工具……我想跟你学擦皮鞋……”

他见我说得情真意切,便收我为徒。在领我找女同乡借宿的路上,才告诉我他叫刘强,家住鄂西汉江边,同我仅有一江之隔。由于家境艰难,小小年纪就开始到码头上为人擦鞋。上学后,他经常在课余时间卖冰棒和橙子,贴补家中生活。家境困难迫使他14岁时辍学,用他幼嫩的肩挑起家庭的重担。1993年6月,为了病床上的母亲,只身来到广州打工,在历受挫折、找不到合适工作的情况下,便以擦皮鞋为生。他靠擦鞋的收入租了房子,母亲的病情也有了好转。相同的命运把我俩的距离越拉越近。

我跟刘强学了两天,便带着他给我买的一套擦鞋工具出摊了。我怕羞,总是低着头擦鞋或看行人的脚,很少看顾客的脸,更少言语。招呼生意时也只是小声地问:“先生,擦鞋不?小姐,擦擦鞋吧。”一副卑微不堪的样子。

刘强却是一脸阳光,落落大方,高声朗气地招呼顾客:“嗨!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请留步,稍坐片刻不耽误,我用一把刷子一块布,为您擦亮人生路!”刘强嘴甜,声音响亮,每天生意都不错。

刘强不仅教我怎样招揽顾客,还让顾客找我擦,说我比他擦得好。第一个月下来,我赚了600多元,我拿出300元酬谢他,他说啥也不要,让我心里很是感激。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刘强成了惟一可以依赖的人。

1995年8月24日,我突然全身浮肿,不能行走,女同乡赶紧送我到医院,经检查,医生说我患了病毒性肾炎,需马上住院治疗。

刘强闻讯赶来,看到呻吟的我,急得掉泪。并拿出5000元钱为我办理住院手续。

我开始大小便不能自理,有时弄得床上、身上到处是屎。刘强为难了,他并不是嫌脏,而是感到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大姑娘间毕竟是有距离的。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把我当成了亲妹妹,不论我大便小便,都由他处理。开始我也感到不好意思,可在他的精神感召下,也就适应了。

他每天都变着样给我做饭吃,等自己吃饭时都凉了。刘强从不多说话,只是早早地来,默默地做,晚上把我安顿好后,才悄悄离开。许多次半夜醒来,我都会静静地想起刘强,不经意间就落了泪,他的恩情我无以回报。

一天晚上,刘强在街上买来好吃的装在保温盒里给我送来。他喂我吃完,掖好被子就转身往外走。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叫住他说:“你等着,我一出院就嫁给你!”

他呆呆地看着我,好半天才愣过神来,笑笑:“瞎说什么啊!”

我出院那天晚上,在刘强租住的房子里看完电视晚会,我坐在了他的床上,我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手心里也湿漉漉的。

“秋妹,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

“我……就在这儿……”我紧紧咬着嘴唇。

刘强不说话,但出手拉我,我感觉到他浑身颤抖。

“你不走,今晚将就将就,你睡床上,我睡地上。”说着,他用几个纸箱铺地,将一床没被面的棉絮盖上身,倒头便睡。睡到半夜,我拉他上床睡,并空出身边的位置,也做了“最坏”打算。刘强挨我躺下了。我紧张得气都喘不过,身子微微颤抖,亢奋、紧张、期待……说不出的滋味啊!可是,整个晚上,他除了无意中碰到我的肩,什么动静都没有。

就在此时我做出了一生中最重大的决定,我想我再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我边推醒刘强边裸身钻进他的被窝哭着说:“你嫌我长得丑还是嫌我家里穷?你得给我说清楚!……”

刘强边把我搂在怀里边说:“我比你大7岁,怕配不上你呀……”

泪水已浸满了我的脸庞,我品尝着一种幸福的快感。

1996年秋天,在一个既收稻谷也收爱情的日子,在刘强的家里,我们举行了简朴而又热闹的婚礼。

东撮西撮荆棘路上家业衰落

婚后,我们见不少同龄人在家乡做生意、办工厂,过上了好日子,便觉得外出打工辛苦钱难挣,不如在家乡找点适合自己的事做,也好在家照料双方父母。

刘强买了一辆摩托车,贩猪崽、猪肉,上宜昌,下巴东,跑开了单帮。

刘强的生意,就像他每天骑摩托车行走的山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有时还陷进稀泥里动弹不得。刘强因没做生意技巧,特别是熟人向他赊欠,亲友找他借钱,他有钱就借,有货就赊。结果,人虽然每天早起摸黑,熬更守夜,奔跑颠簸,不但没有赚到钱,倒亏了一大截。

我没埋怨他,而是成天让他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到附近的县市转悠,看市场上有什么适合我俩干。

1997年8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一份信息报上得知,随着经济发展,新兴的建筑材料瓷砖,必然会普及到寻常百姓家,开发这个产业大有前途。我动了心,于是,说服丈夫按报纸上登的地址,给那家信息中心寄去8000元买了一套生产瓷砖的配方资料,在信用社贷款3万元,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我们终于把瓷砖厂办起来了。

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已怀孕7个月,一心记挂的是我们另一个重要的“胎儿”——第一窑产品。我顾不上怀孕的生理反应和极度虚弱的身体,日夜忙碌在窑前。1998年9月18日,装满我们希望和理想的窑门终于打开。但意外的事发生了,摆在我们面前的竟是一堆布满裂纹的废品。

面对失败,虽然我哭了,但我不服输。继续烧第二窑,由于过度劳累和营养不良,腹中的胎儿夭折了。在我失去娇儿的痛苦中,熊熊烈火又烧了10个昼夜,可烧出的仍是一堆废品。经专业人员检验才发现重金购买的配方中,缺少关键的稀有矿石配料数据。其它配料比例也成问题。我气得七窍生烟,眼睛冒火:“这个黑了心的家伙,把我们害苦了!”

大家都主张要我找那家信息中心讨个说法,我受众人之托只身踏上去温州的路。

在武汉我与一个主动凑上来搭讪的妇女认识了,并喝了那妇女递过来的矿泉水,接着,便懵懵懂懂地随着那妇女一块买票一块上车。一上火车更是倒头而睡,一觉醒来,来到一个农家小院时方知上当,原来那妇女是人贩子,把我卖给了这家!

当天夜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像头疯狂的野兽,迫不及待地想占有我的身子,我拼命抵抗,又是踢又是咬折腾了一夜,始终没让那男人占上便宜。我连跑三次都因道路不熟没出村就被那男人带着村上人追上来,可怜我被打得遍体鳞伤,又被关在小屋里遭到非人的折磨。后来,在邻居大嫂的帮助下终于逃出虎口,在当地公安部门的帮助下回到了家。

回家后,我所受的身心创伤尚未愈合,借钱给我的人、贷款给我的信用社就找上门来了。我们拿不出钱,又说不出个道理,人家就免不了说些难听的话,我们只有硬着头皮忍受。还有更叫人受不了的社会舆论:“生就的补鞋命,还想发洋财,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我真正体验到世态炎凉,自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街上不能去,债主要讨债,家里也憋得慌,呆不住。我和刘强到田坎上转来转去,希望想到一条出路。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我问自己:“难道我们真的是擦鞋命?”

丈夫沉思良久说:“也许我们真是为人擦鞋的命,咱们还是到南方擦鞋吧。”

重头再来“百万富翁”是擦来的

1998年12月10日,当我和丈夫随着汹涌的人流走出广州火车站时,摸摸口袋,身上只有1元钱了。此刻,我俩来不得半点犹豫,便从包里掏出擦鞋工具为过往旅客擦皮鞋。虽说擦鞋的时候也遇到过被人赶、被人踢掉摊子的难堪,可毕竟那天我俩挣了50多元,够住便宜旅社和一天的饭钱了。

就这样,我们在火车站附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擦了半年有了积蓄,我们租了两间门面房,从此,再也不用打“游击”,不用在马路边上吃灰尘闻汽车尾气了。

由于我们鞋擦得亮,服务态度好,价格又便宜,找我们擦鞋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我们开始招学员、带徒弟,继而又陆续开了几家连锁店。随着事业的发展,我们还增加了新鞋加工、旧鞋上色、抛光、换色、贴掌等多项服务,并引进了先进机械设备。刘强管外我主内,当老板娘的感觉真爽!

第一年,除去杂七杂八竟赚了8万元!但我深知,这和那60多名员工的苦苦奋斗密不可分。于是,便拿出两万多块钱,在市内排排场场为他们订了10桌丰盛的酒席,给每人发了一套红豆牌西装,来了个“擦鞋部落年终大庆典”。

这事在当地擦鞋者中迅速传开,不少为人擦鞋的单干户投奔到我们门下,到了2000年春天,我的擦鞋连锁店已经有100多名“擦鞋队员”。随着队伍的日益壮大,我们的服务措施日趋完善,我们根据外地经验,推出一种会员制服务,顾客花30元钱买一张卡,全家人可以在擦鞋店的各个连锁店免费擦鞋一年,还有一种100元的终身会员卡,可供持卡者永久使用,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就发出了2万张卡。持卡消费,时尚、优惠又方便,很吸引顾客。我们一下子又积累了不少资金。

有人曾经问过我,持终身会员卡的人多了,暂时是不尽财富滚滚来,将来岂不是偌大包袱无穷期吗?我胸有成竹地说:“正相反,来擦鞋只是第一步,顾客接受到良好的服务后,自然会把有毛病的鞋拿来修,这等于把他们修鞋的活儿终身包揽下来了。你再想,一张卡将有多少人去用,用的人越多,我修鞋的活就越多。我们鞋店就是要把所有持卡者所有来客将来修鞋的活儿揽下。凭什么?就凭优质服务和优良技术。这会员卡后面的市场可是大得没边啊……”

不少人听了我这番话后,都夸我敢为人先,站得高,看得远。我总是毫不隐瞒地说:“这些点子不是我想来的,而是从书上看到的,在东北大城市早就时兴了会员卡擦鞋……”

2001年春节过后,擦鞋业在全国已“遍地开花”,男硕士生、女大学生为人擦鞋已不算稀奇,擦鞋市场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到了“微利时代”。

那天,我在给一个商店老板擦皮鞋时,他无意中向我透露了一个天大的消息:一些商店楼面亮丽而招牌较黑,清洁公司只负责洗楼不负责洗招牌,如果开个清洗公司专门擦洗店面招牌,肯定能赚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桩很有开发前景的生意。我和丈夫商量后,立即,买了人字梯、水桶和抹布,合并鞋店,把精减下来的40多名员工,办起了专门擦洗招牌、广告牌的清洗公司。由于我们服务态度好,收费合理,生意一直不错。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又足足赚了50万元,加上擦鞋连锁店的收入,我们成了名副其实的百万富翁。

我虽成了百万富翁,但没忘记和我当年一样连碗馄饨也吃不上的难兄难妹,除给他们物质帮助外,还用我的亲身经历对他们说:“每个人的身边都存在着发财的商机,就看你是否有发现它的眼光。”

(责编关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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