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与文学

2003-04-29 00:44
台港文学选刊 2003年6期
关键词:变种西西瘟疫

顺 辉

跟朋友一起戴着口罩在餐厅吃饭。在这瘟疫蔓延的时期还能谈些什么呢?除了疾病。我们都同意,人类一直致力成为万物之灵,要成为地球惟一的主宰,要将致病的细菌、病毒杀绝,可是细菌、病毒不会坐以待毙,它们不断变种,不断产生抗药力,伺机反抗甚或报复,其结果是:病毒和病菌杀之不尽,杀了一种,还有千千万万的变种。

我们在六七十年代是怎样生活的?我们每个月想办法交房租,没有负资产的烦恼,因为连做梦也没想过要买房子。那时宰了一只鸡、煲了猪肉汤,一家人便很快乐地吃一顿,怎会像今天这样在酒楼大鱼大肉,可每个人都吃得愁眉苦脸?不是说清贫朴素的日子便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想说,长期物欲化的日子,比如说,十年或者二十年,让我们适应了、放纵了异化的自己,再没办法回到较为重视人的性灵的从前了。

瘟疫蔓延的日子也许可以让我们在自危与自保的同时,也静下心来自省。比方说,已经很生疏的一家人,忽然被送到隔离营,与世隔离了十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会不会有什么长期视而不见的东西,因为别无选择、被迫面对而被重新发现?会不会有什么长期疏离了的人际关系,因为共同面对的恐惧、沉闷而重新开始?

我们读过好一些关于疾病的文学作品:在托玛斯·曼的《魔山》里,主人公患了肺结核;在契诃夫的《第六病室》里,医院里的医生最后变成精神病患者;加缪的《瘟疫》说的是鼠疫(黑死病);索尔仁尼琴的《癌病房》说的是癌症;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爱在瘟疫蔓延时》说的是霍乱;当然,还有苏珊·桑塔格的《疾病作为隐喻》和《爱滋病及其隐喻》、西西的《哀悼乳房》等等。疾病本质是悲剧的,它将个人和社会置诸特殊的、非常的、痛苦的存活状态,但同时也可能教人反省此一非常状态,从中或可得出某种人格升华的、超越现实生活的力量,要是如此,“疾病书写”未尝没有积极而正面的意义吧。

法国诗人艾吕雅有一首叫《宵禁》的诗说:“门口有人把守着你说怎么办/我们被人禁闭着你说怎么办/街上交通断绝了你说怎么办/城市被人控制着你说怎么办/全城居民在挨饿你说怎么办/我们手里没武器你说怎么办/黑夜已经来到了你说怎么办”,最后一句是:“我们因此相爱了你说怎么办”,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我们也许没想过,在瘟疫或宵禁的困境或绝境里,人和人原来可以却从没如此亲近过。

(选自香港《文学世纪》2003年第5期)

·责任编辑杨际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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