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枫
母爱如醋。她虽然给人以酸楚,但酸楚过后也能品尝到甘甜。
我母亲是个农村妇女。在我记忆里,她很喜欢醋,家里尽管经济差,但醋却是必备的。我们小弟兄都喜欢喝醋后酸而生甜的感觉,但母亲平素从来舍不得给我们吃,家里哪个感冒了,才倒点醋让他吃下去,说也神,真的就能缓解病情;哪个不小心手划破了,也给涂上点醋,疼痛感立马就少了许多,伤口很快就能结疤,再也不会感染生脓。
那年春天,我和新婚妻子一起下乡看老父母。家里有只母猫,也许出自女性天生的宠物情结,妻一看到母猫,便乐滋滋地逗它玩,还将它抱在怀里,替它拣身上的草屑。突然,妻尖叫起来,那母猫不知是认生,还是闻不惯妻子身上的香水味,抑或是正处于“叫春”的不耐烦期,冷不防咬了她一口,手上顿时冒出血来。母亲吓呆了,忙取过醋瓶,倒出一点给她涂上。我在一旁打包票,肯定管用。妻却还是怕感染,让我带她到村卫生所注射疫苗,见没有,立马赶回城里。母亲买回了不少菜。本想好好招待儿媳,却空忙了。大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母亲爱养猫,特别爱养母猫。我们小时候,庄稼人日子苦,吃了上顿愁下顿,老鼠还来抢人食,母亲便养猫逮鼠。那猫还真够厉害,将家里老鼠捉得干干净净,还时不时从庄稼地里捉田鼠回来吃,平时一点不要喂食,只有下小猫坐“月子”时,母亲才买回小鱼补养它,把它奶水催得足足的,个个小猫养得胖胖的。小猫长大了,母亲便将它们送给乡邻亲友捉鼠护舍。十几年下来,大半个村的人家都捉过我家小猫,那母猫便成了村上猫家族的光荣“老前辈”。后来,老猫寿终正寝,有人出主意将猫皮剥下来,好卖些钱,母亲没舍得,流着泪将它葬在屋后楝树下。她受不了老猫病死的精神打击,决定不再养猫。然而,时过不久,又养上了猫,并且还是母猫,沉醉于养母猫下小猫送邻里的新一轮回中。
后来,妻怕再被猫咬,便不愿随我回农村看母亲。一连几次,看到我一个人回老家,母亲以为小两口发生了矛盾,便固执地问我。我吱吱唔唔地不好回答。一次,实在瞒不下去了,才说:“她怕猫咬。”母亲当下不吱声了,脸上的神情变得暗淡起来。
不久后,母亲患了重感冒,妻勉强和我回农村老家。一到家,妻的目光便下意识地满屋转,老父说,你母亲已将猫送给了一位亲戚。我和妻都感到很不过意。妻连忙将城里带回的感冒药取出给婆婆吃。母亲不要,让我取出醋给他喝。她还是相信喝醋的治病功效。那一刻,躺在病榻上的母亲,憔悴的脸色醋样腊黄。我突然发现——母爱原来也有味道,它如醋一样,不但使你酸楚,更给你以无穷的人生甜美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