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 爽
怀孕、生孩子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民是令女人无比自豪的事情,因为有了女人的付出,才有了新生命的诞生。回忆那段“非常时期”是甜蜜而美好的。为此,我刊举办“孕育新生命”征文。无论您是年长的母亲,还是年轻的妈妈,只要您有过生孩子的经历,就希望您将那辛苦的十月怀胎历程、痛苦与欢乐交织的分娩进刻记录下来,让我们为您的付出而感动,让我们分享您的幸福。来稿请直接寄给本栏目主持人。
爱婴医院坐落在市中心繁华的解放路北侧,每次从那幢白色的大门前走过,我都不由自主地驻足凝望。
"妈妈,你看什么哪?"女儿好奇地问。
"喏,从西往东数,三楼第五个窗口,就是你出生的地方。"
"出生的地方?我怎么不记得了?"
看着女儿认真的神情,我爱怜地笑了。你当然不记得,但妈妈永远也忘不了,虽然相隔了四年半时间,当时的情景和感觉仍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住进产科病房之前,羊水早破了,淅淅沥沥流个不停。因为离预产期还有十来天,再加上忙--当时由我主编的反映先进教育工作者的报告文学集《我爱每一片绿叶》进入定稿阶段,我一心想在孩子出生前把集子交付印刷,所以直到感觉不对劲了,才去医院检查。爱婴医院(当时叫妇幼保健院)与我工作的机关只隔一条马路。艰难地越过斑马线,进了孕检室,劈头遭到医生一顿训斥,命令我立即住院,仰卧在床上不许动。可偏巧没有空床位。相熟的一位病理化验员对我说:"要么就在病理室住一夜吧,便于观察。"我却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什么大事,执意要回家。陪同的女上司派车把我送了回去,千叮咛万嘱咐:有意外就赶快上医院。第二天下午,终于有了空床。病房不大,有6张床位,护士给床头的小牌牌换上新卡片,上面是我的名字、病因和床号。以后医生检查、护士打针时,我便成为"30床"。
羊水还时断时续地淌着,但胎儿的心音非常好,所以只是观察,等待阵痛来临。倚在床头,我还写了一篇一直腾不出手写的散文《棠棣之花》,赞美一位优秀班主任。寄到市报副刊部,心这才闲下来,以手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觉到里面那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宝贝,在新世界大门即将豁然敞开前夕仍不肯安生,这里踢我一下,那里捣我一拳。哦,分娩,女人一生中的神圣历程,使我从此变成了母亲!怀胎十月,对于已经35岁,切除了一侧卵巢的我来说,真是一次漫长而神奇的过程。自结婚以来,曾有多少次向往孕妇的缓慢慵懒,羡慕年轻母亲的怡静安祥;多少次梦见一个温热的小小躯体躺在臂弯里,醒来后胳肢窝下却是一处空白,如今这个空白很快就要被填充了,我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三天以后,阵痛来了。先是间隔时间较长的隐隐约约的痛;后来变成了开场锣鼓般一阵紧过一阵的撕裂般的痛。家人搀着我一次次检查,又一次次被告知胎儿的头还没入骨盆。我恐惧到了极点,生怕这或许是惟一的孩子会夭折腹中。"做剖腹手术吧!"我请求道。医生正等着这句话。丈夫在手术单上签字后,我很快被送到了手术室。
上午10点20分,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在手术室里回荡。医生说:"恭喜啦,是个女孩。"我答应一声,心劲儿一松,陷进了昏沉的睡梦里,醒来的时候,麻药效力已过,剧烈的疼痛如泛滥的江河水铺天盖地而来,无处躲避。我呻吟着,叫喊着,只要有人在身边,就死死抓住人家的手不放;一时身边没有人,便去拽系在床头的毛巾,生生把一条新毛巾扯破了。经过三天三夜的挣扎,疼痛感终于慢慢消退了。第四天早上,拔掉输液针头,在丈夫的帮助下坐了起来。陪护的侄女从婴儿室抱来孩子,我双手颤抖着接过来……多么轻、多么小的一个生命啊!男孩女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孕育出的生命来到人间,带着无法割舍的缘分,成全了我想做一个完整女人的愿望,让我体验到生命诞生时的壮烈。
我在产科病房住了15天,从1992年12月23日到1993年1月6日,跨越了两个年头。同病房的几乎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性,急急忙忙进来,顺顺当当生出。护理两天,就欢欢喜喜离去了,走马灯似地换,空气中日夜溢着奶香、饭香和产妇亲朋好友的祝福,延续人生、添丁进口、大痛大喜的特定情境使人感慨万分。
漫长的15天里,累坏了丈夫,由于没有长辈守在身边(他父母早亡、我惟一的母亲也年过七旬),他一人又要上班又要送饭,晚上还得陪我。大冬天的,黝黑的脸上热汗直淌,却整日咧着厚唇笑,"俺的妮儿,俺的妮儿"叫个不停。只因添了一个小生命,就使这个粗线条的人细腻起来,恨不得连孩子有多少根头发都要数清楚。
刀口终于拆了线,要出院了,一大早忙忙地打点收拾。按照夫家的风俗,手里擎一枝系了红布条的桃树枝。我想,等到那桃花漫山遍野灿若云霞时,襁褓中的女儿,也该笑如花了吧?
下楼走到院子里,深深地看一眼天空,感觉腊月的风竟然吹面不寒,三楼那个窗口,静静地垂着苹果绿的窗帘,我腾出的床位,一定有新的被唤作"30床"的产妇躺着吧?来的时候是女儿、是妻子,走的时候是女儿、妻子、母亲。就这样,在那个窗口里,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做了一回女人,做得死去活来,好痛快好自豪!
"一、二、三、四、五……就是那个窗口吧?" 女儿问。
"对,就是那个窗口,妈妈成了真正的女人。"
"那你以前不是女人吗?"
"也是,也不是......"
我在女儿粉嘟嘟的腮上亲了一口,阻止了她的问话,她不懂。也许这许多话,我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