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房

闻　史

1949年9月,陈毅到北京参加政协会议。一下车,他就忙着会客去了,警卫员先来到下榻的老北京饭店。小伙子走进陈设华丽的大客房,电钮一按,灯光明亮柔和;床上一坐,真感到舒适,好像掉进了棉花垛;龙头一扭,冷水热水哗哗往外流。他想,五0一首长进上海快半年,忙得连上厕所都带小跑步,这次能在这儿安安逸逸住上一阵,真太美了!他手脚麻利,刚把东西安顿好,就听到陈毅一边进门一边嚷嚷:“小鬼,收拾东西,搬家,搬家!”说着就要自己动手。

“搬哪去?”

“搬进中南海。那可是皇帝老子住过的地方啊!”陈毅打趣地说。

进中南海,车子拐了几个弯,在一排陈旧的小平房前面停下了。这是什么皇帝老子住的地方啊!那时解放战争还未结束,中南海大部分房子都未修缮。屋顶倒是黄色琉璃的,屋里却仅有一盏昏黄的电灯,灰蒙蒙的屋角里还有蜘蛛网。全部陈设仅有一张大木床,一张旧木桌,两把放不平的椅子。屋里别说热水龙头,连凉水也要跑好远去挑。

警卫员一边把军用被往床上铺,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五0一,您把屋子让给哪位首长住了?”

陈毅正洗脚,漫不经心地回答:“让给傅作义了。”

“他是哪个野战军的首长?”

“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也是参加政协会议的,没地方住了。”

“什么?房子让给他!”警卫员像受了侮辱似地喊道。

“你这个蠢人!”陈毅憋着笑骂道:“他光荣起义,使北平得以和平解放,贡献比你大了!人家在国民党里住惯了高楼洋房,现在叫他睡平房,他会觉得共产党对他不起,心里不舒坦嘛!我陈毅就不同了。不住大饭店住平房,不睡弹簧床睡板床,就是拿捆稻草睡地下,我也是一样打呼,一样工作,一样干革命嘛!要不算啥子共产党员嘞!”

后来,陈毅还代表上海市赠送给傅作义将军两辆名牌小轿车。

让房、赠车两件事传出去后,在部队引起很大反响。待开国大典后,陈毅回到上海,办公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叠信,其中有几封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对优待傅作义想不通。陈毅对这些老部下是从不讲客气的。他召集了一个领导干部会议,往台上一站,就“骂”开了。

“同志们,我的老兄老弟们,要我陈毅怎么讲你们才懂啊!我陈毅不住北京饭店,照样上班,照样骂人!他可不一样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傅先生到电台讲了半小时话,长沙那边就起义了两个军!为我们减少了很大伤亡。让傅先生住了北京饭店,有了小汽车,他就会感到共产党是真心要朋友的。”他越讲越冒火,用指节咚、咚、咚地敲着桌子:“我把北京饭店让给你住,再送给你10部小汽车,谁能起义两个军?怎么不吭声呢?”他火气出完了,又心平气和地说:“我们是共产党嘛,要有太平洋那样宽广的胸怀和气量啊,不要长一副周瑜的细肚肠噢!依我看,要想把中国的事办好,还是那句老话,团结的朋友越多,就越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