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红橘

李四果

一次朋友聚会，大家酒足饭饱后，服务小姐端来几样水果，其中有红橘。红橘是分了瓣放在盘中的，看上去新鲜饱满，也许是时下的红橘并不珍贵，或是大家都吃腻了，谁都没有动它。在座的一位孕妇甚至斥责酒店把这样的水果也拿上桌实在掉价，不住地埋怨这盘红橘放在桌上碍眼，还吩咐小姐端走。这时，一位朋友赶紧阻止道：“别端，听我讲一个关于红橘的真实故事。”

那是在30年前，这位朋友在武汉郊外的一个科研驻地工作。单位有一对夫妇结婚8年一直不育，这年秋天妻子突然怀孕了，丈夫异常欣喜，同事们也都为他们高兴。不久，妻子妊娠反应特别厉害，什么都吃不下，身体一天天消瘦，丈夫急得团团转，无计可施。这天妻子提出想吃橘子。丈夫随即搭车到五十多公里外的武汉市去买。那个季节红橘还没有上市，他连续跑了3天，寻遍了武汉的大街小巷和所有的菜市，也没见到红橘的影子，单位的同事上至所长下至炊事员都分别到附近城乡去找，均一无所获。

后来，丈夫听人说，这个时节只有下川东一带的红橘可能成熟。但下川东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弄到啊?那位丈夫平时知识分子的书呆气十足，一向不谙世事，听到这个信息后，他却转动了脑子。当天下午他就往武汉跑，到码头上去等从重庆开来的下水客船。他从这个码头跑到那个码头，只要一看到有船靠岸，他就站在过道旁挨个在下船的乘客中寻找。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他终于发现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走过来，男的手里捉着一小篓红橘。他惊喜万分，立即奔上去，一站定就深深地鞠了一个90度的躬，然后一口气讲述了他和妻子结婚多年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妻子如何想吃红橘，他和同事们如何千辛万苦四处寻找，说完后用一种求救的目光望着对方。那年轻男子略一迟疑，跟身边的姑娘对了一下眼神，便将那篓还未熟透的红橘递了过来。当问到要多少钱时，年轻人摆摆手说，再多的钱也不会卖，就送给你妻子吃吧。那年轻人说，他在重庆工作，这次是和女友专程赶回武汉看望病危的母亲，回家前他姐姐写信来说，母亲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尝几瓣新鲜的橘子。因川东的红橘也未上市，他们费尽周折，托人从乡下走很远的路才挑到一十篓熟得早一点的红橘。他母亲快不行了，他辆几经辗转，带回这10多个还是红里带青的红橘，是为了满足母亲最后的心愿。旅途中女友晕船不进食，馋得很想吃一个橘子，因太少，却一个也没舍得吃。现在你妻子想吃，就送给她吧，母亲心地善良，她知道是给你怀孕的妻子吃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位丈夫听了这些，非常愧疚和不安，便只拣了几只红橘，把剩下的还给对方，这对年轻人说什么也要把红橘全给他，双方将这篓红橘推来推去，谁知在推让中，竹篓一下掉在趸船过道的铁板上，10多个红橘迅即四散往江水里蹦，3人都傻了眼，马上俯下身抓抢橘子。然而，他们只抓到了两只红橘，其余的全掉进了水里。最后，他和那年轻人只好一人分了一个……

听了这个故事，在座的每个朋友都很受感动，孕妇的眼圈都湿润了。这时，孕妇竟带头吃起餐桌上的红橘来，不一会儿，大家就把盘中的橘子吃了个精光。

(牟大裕摘自《百姓》200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