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硕宁
我是中国药科大学的学生,于2000年5月被诊断为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在经过了5次化疗之后,走上了骨髓移植之路。同年12月30日,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骨髓移植中心,我接受了台湾同胞捐献的骨髓,有幸成为20世纪最后一位连结海峡两岸骨髓之缘的幸运儿。
我是12月15日来到骨髓移植中心的。在经过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和前期准备工作之后,于12月21日进入无菌舱。病人进人无菌舱要经过一定的程序,先药浴半小时,换上消毒过的病员服,再穿上一层隔离衣,戴上口罩。“全副武装”之后,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了。3分钟后,我在护士的带领下走到无菌舱的门口,脱去隔离衣,进入这个不足4平方米的小屋。进屋之后,立即换下刚刚穿上不到10分钟的病员服。当这一切完成之后,护士才允许我触摸室内物件,这时我才真正成为小屋的主人。接着,护士为我做了眼、耳、鼻、齿的护理,这种护理是无菌舱中每天早、中、晚必做的“功课”。
当天下午,医生给我做了颈静脉插管手术。从此以后直到出舱为止,所有的与治疗相关的液体都将由此输入。3天以后,歼灭疗法开始启动。此举的目的是杀灭我体内已经发生病变的骨髓细胞。该疗法的前4天以服药为主。对我来说,吃药是一大难关。吃了第一顿后,第二顿见了药就反胃,以后发展到吃下去就呕吐。不过,呕吐物护士是要检查的,如果发现有药物残留,则要补服相应的量,一点也不含糊。接下来的两天便是大剂量地输入化疗药物。
12月30日是预定输髓的日子。这天我的精神特别好。虽然几天没吃没喝没睡好,但一想到将有别人的骨髓输入我的体内,心情就特别激动。躺在床上东想西想,想的都是关于骨髓的事情:台湾的供髓者是什么样子?送髓的人有没有起程?从台湾到杭州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想着想着,心里就出现了阴影。直到护士告诉我骨髓已顺利送达,阴影才一扫而光。12月31日0时30分,台湾同胞的骨髓正式输入我的体内。看着鲜红的骨髓一滴一滴地输入我的静脉,我仿佛感到新的生命正在蓬勃生长,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这时才觉得疲惫不堪,睡意如潮。待我一觉醒来,3袋骨髓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了。我想,我可能是世界上最糊涂的受髓者了。
以后的日子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由于用了抗排斥反应的药物,口腔内几乎在一夜之间长满了溃疡,两颊如刀剐,舌尖如针刺,疼痛难忍。这密密麻麻、无休无止的疼痛延绵不绝、挥之不去,将我的信心一点一点地侵蚀。更糟糕的是胃粘膜出现损伤,呕吐物中有暗红色的血,鼻腔也开始渗血。不断发生的大规模的“流血事件”,使我的承受力几乎达到了极限。我反复从医生的口中求证一件事:我能不能活着走出无菌舱?这时,来自无菌舱外的鼓励对我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在医生和亲人们的呵护下,我忍耐、忍耐、再忍耐,坚持、坚持、再坚持。直到血常规的指标节节上升,我才感到了生活对我的微笑。经历了42天炼狱般的磨砺之后,我终于心情轻快地走出了无菌舱,将所有的痛苦留在了那间小屋。
现在,我已经出院回家休养。将这段经历写出来,是为了让人们了解骨髓移植,都来关注和支持这项功德无量的事业。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位素不相识的台湾同胞,是他用自己的骨髓为我铺就了生命之路。我目前只知道他姓许,男性,23岁,身高176厘米,体重71千克,血型为O型。他16岁时就报名捐献骨髓,其事迹感人至深。根据医学界的惯例,捐髓者和受髓者必须在移植手术1年后方能见面。我想,不管我们能不能相见,他的那种勇于奉献和不图回报的精神都将永远铭记在我心中。
(编辑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