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碰到了天堂

2000-06-14 05:22文/舒
商界 2000年8期
关键词:大宇工地丈夫

文/舒 容

十一年的岁月过去了,我坐在豪华舒适的客厅中深陷的沙发里,看着正播放的电视剧《来来往往》,想着我那已逝去的十一年时光和变了味的婚姻,还有曾经千辛万苦争取得来的爱情和男人,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难道有了钱,我们就真的固守不住我们最初的真诚和情感了吗?

离婚,为了和那个在窗外坚守了三夜的男人结婚

我出生在一个世人所说的高干家庭,我的父亲是某大军区的一位副司令员。22岁那年,我医大毕业,来到这家著名的医院内科当了一名医生,然后和大我三岁的程健结了婚。

丈夫程健是那种很典型的江南男人,无论性格还是脾气,都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温”。这种脾气用在居家过日子的丈夫身上也许是一种美德,可是,如果用在一个男人,尤其是用在一个男人的事业上,那就要打折扣了。本来就个性散淡的丈夫结婚后更是一副尘埃落定,不愿进取的模样。而我,自小就是一个个性倔强,事事爱争取第一的女孩,我看不惯丈夫的散淡和漫不经心,我向他提出过好几次,而每次,好脾气的丈夫总是用他的百依百顺化解了我的急躁和埋怨。

我33岁的时候,单位分了一套新居室给我,我和丈夫决定先将那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做个简单的装修后再搬进去。我就是在这时候和康大宇认识的。当时他是一家建筑公司的泥水匠,建筑队里的效益不太好,康大宇经常和几个朋友一起出来揽点私活。相熟的朋友就介绍他来给我新分的房子做装修。

37岁的康大宇貌不出众,个子矮矮的,却很壮实,走在成都的大街上和那些进城打工的农民没什么两样。事实上,他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也是建筑工人的父亲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六个辛苦度日,作为老大的康大宇只读完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康大宇是在父亲工作的工地上摸爬滚打长大的。

他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三个字,却非常敬佩甚至崇拜读书人。和他处了短短的几天,我对这个看上去有几分粗鲁的男人有了些许好感,这个没读过几天书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在我丈夫身上从来没有过的男人气概和韧劲,这种坚韧让他有了一种魅力。

三个星期后,装修接近尾声,我重新做了家具,全部完工以后,我注意到康大宇又用了两个下午的时间帮我用剩下的一些边角木料做了几张非常精致而又漂亮的椅子,这是我们装修方案中没有的。接过他做的椅子,我决定再追加给他们工钱,康大宇拒绝了,他说:“舒医生,这张椅子算我做来送给你的,希望你以后读书写字的时候能经常坐在这几把椅子上,也算没辜负我的心意,我很高兴能和你这样有文化的人认识。”

我有些不好意思,问他:“那我怎么感谢你呢?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帮助你吗?”

康大宇摇摇头,却又有些半真半假地说道:“舒医生认识的人多,如果愿意,有机会给我们介绍几单活儿干就行了。”

我把他的话记在心中,后来真的为他介绍了好几个业务。有了经验并建立起一定的关系后,康大宇在我的鼓励下决心承包一个建筑队,准备自己大干一场。

而在这时,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走到了一个微妙而又尴尬的地步。频繁的接触中,康大宇爱上了我,爱上了一个对他来讲完全是两种层次两个世界里的人,而我也被他吸引了,被他身上那种野性男人的坚忍不拔吸引了。不幸的是我们都早已有家有室。康大宇有一个和他一样没读过什么书但对他很好的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但是一天,当康大宇拿到他人生第一个工程项目时,他很认真地告诉我:“舒容,我准备离婚,因为我爱上了你,你这样的女人,我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再会碰到第二个,我不能放过你,我会处理好一切再来找你。”

康大宇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工程做完了,他将全部积蓄和承包工程得来的钱留给了妻子,将女儿留给了自己,和妻子离了婚,然后开始实现他的诺言,每天到我工作的医院里来等我。

事情很快闹得人皆尽知,我遭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反对。性格软弱的丈夫什么也不说,只是用一种哀求可怜的目光偷偷看着我的脸色,更加小心地做着他的家务,我陷入矛盾之中。我不是不被为我疯狂的那个男人动心,可是我又有什么理由抛弃并没有做错什么事的丈夫呢?!

为了躲避康大宇的追求,我请了假,躲在家里。然而,有一天夜晚,当我无意识地站在自家阳台上时,我吃惊地发现对面昏暗的路灯下伫立着一个人影,那身影我再熟悉不过,是康大宇。半夜3点,我从床上起来偷偷向窗外看去,他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一直站到了天亮。同样的情景悄无声息地在我家窗外的马路旁持续了三天。

我了解那个男人的性格,如果我不做出决定,他会永远那么站下去的。我终于决定与丈夫分手。

他在走向男人的成功,我们的故事却在变味

半年以后,我们带着各自的女儿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那正是康大宇创业最艰难的阶段,他没有任何臂膀和背景,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心血和努力。为了全力支持他,我除了承担起所有的家务外,还开始手把手教他学习文化知识,就连大写的壹贰叁都是我一笔一画教会的。不仅如此,我还动用了我所有的社会关系,利用我的工作之便,为他创造结识更多人的机会,以便拿到更多的业务。

康大宇是那种注定成功的男人,我们结婚后的第五年,他从一个建筑包工头成为他原来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事业越做越大的同时,他也越来越忙,交际应酬越来越多,家里开始难得见到他的人影,几乎每餐他都在外面吃,深更半夜我早已入睡以后,才可以感觉到他一身酒气从外面回来。

他学会了打麻将,他说好多生意和工程必须在麻将桌子上谈妥。以前从来不会唱歌的他,现在偶尔在家里的时候也会头头是道地哼唱起各种流行歌曲,他解释说:“和客户谈完生意后有时会去夜总会玩玩,唱唱卡拉OK学会的。”

我若有所思地说:“大宇,你变了许多。”

他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手说道:“舒容,别大惊小怪,现在谈生意,谁不是这样,外面做大事的男人,谁又不是这样顺应潮流啊。总之,我会尽责任地把我们这个家创造得更好的。”

康大宇说的话并不入我的耳,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他。也许做生意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吧,尽管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诱惑和灯红酒绿,我总可以坚信那个为了爱我而离婚,并在我家窗外等了三个夜晚的执著男人吧。可是,后来事情就演变得让我有些惊异和恐慌。先是一位平时与我关系很好的女医生悄悄告诉我,看见我丈夫和一个30岁出头很漂亮的女人在一家大酒楼里亲密无间地吃饭。再后来,这样类似的说法越来越多地传到我的耳中,伴随这种说法的同时,是我丈夫康大宇更晚回家,有时甚至通宵不归。我忍耐不住,开始盘问他,最近是否经常和一个30多岁的女人在公众场合出双入对,每次他都矢口否认。

正当我在找不到原因的痛苦中煎熬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与我谈判了。那个女人叫王丽娜,30出头,刚离婚不久,是一家酒店的大堂经理,美丽犹存而风韵十足。悲愤之极的我第一反应就是要和康大宇离婚分手。

反反复复的离婚路,磨尽了我所有的真情与耐心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睡,红着眼睛写下了离婚书。第二天丈夫出差回来刚一踏进家门,我就将离婚书放到他的面前。“为什么?”康大宇非常惊异,“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

“我已经见过王丽娜了。”我极力冷静,“她昨天到我们家来找过我,谈了你们的所有事情。”

我紧紧盯着我的丈夫,他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坐在沙发里,一只手不停地在茶几上划来划去。

“我不离婚。”隔了很久,他忽然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来,“是她主动向我求爱,我不过和她随便说说,谁又和她当真了。”

我的忍耐终于爆发,我抓起茶几上的一只茶杯向地上砸去,竭尽全力叫道:“姓康的,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背叛我?当年我顶着那么多压力与你在一起,你最困难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度过,只因为我相信你是个真男人,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做出这么卑下的勾当?”我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那是我们结婚几年来我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第一次这么痛心地哭。康大宇吓坏了,也许他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地在意在他看来只是偶尔的逢场作戏。他颤抖着在我面前跪下了双膝,一声一声地请求我的原谅,告诉我,他爱的真的只是我一个人。

“给我一次机会吧,舒容,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我只是人在江湖,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背叛的。”七尺男儿的泪流了一夜,那个在员工面前意气风发的男人在我的面前也跪了一夜。天亮了,我揉碎了手中的离婚书,决定吞下这枚苦果,原谅他的过错。既然当年我选择了他,今天就不能轻易地说放弃。我们各自的女儿正在长大成人,我们不能再轻易地对第二次婚姻说错了。

这件事情过后,我们好了半年多。那半年多的时间里,康大宇改变了他一贯早出晚归,夜不归家的习惯,每天下了班就准时赶回来陪伴我。终于有丈夫陪了,可是我的心情并不愉快,我忘不了我的爱情出现的瑕疵,我们之间的空气中流淌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气息。他在家的日子里,我们却没有话说,只有沉默。半年多后,康大宇又开始忙了,又开始频繁地出席酒会和应酬,他告诉我忙碌的主要原因是成都旧城区的改造重建,他的公司接下了好几个投资巨大的工程。康大宇把他的理由说得滴水不漏,但是我再也找不到当年信任的感觉。

他又开始不回家,借口是睡在工地上,不愿深夜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我可以隐约闻到他衣领上女人的香水味道,凭直觉,我知道他又开始有了别的女人。这个男人完了,金钱女人和灯红酒绿的生活已将他当年的淳朴与憨直腐蚀殆尽。但我懒得再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真话,如果我追问,他的托辞永远会是工作。

三年前的那个冬夜,一个故意变了调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喂,你是舒医生吗?想不想知道你老公现在在哪里啊?他现在可搂着情人开心得很哪。”愤怒涌上心头,我不顾一切地再次抓起电话,没命地拨打康大宇的手机号码。

回答和我设想的一模一样,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地从话筒中传过来,他说,工地上忙,正加班呢,这几天他就准备住在城郊的工地上不回家了。我不动声色地放下电话,披衣翻身下床,我要看看那个口口声声爱我求我原谅的男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冬夜的成都街头,寒气袭人,我在路旁站了20分钟后,终于有司机相信铁青着脸的我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而愿意载我去郊外。

工地上静悄悄的,守夜的保安认识我,他告诉我,康总不在工地上,有两天没来过了。

我几乎发了疯,坐在他的办公桌旁打他的手机,手机关了机。我疲倦极了,最后终于趴在冰凉的桌上睡着了。天亮了,我却没有眼泪可以流,我只知道,我花了一夜的功夫,却找不到我的丈夫,我知道的只是我亲爱的丈夫在一次又一次地欺骗着我。

我再次决定离婚,趁着尚未麻木,决定和这个已经意乱情迷的花心男人离婚。我又一次写下离婚书,第二天用电话通知他回家签字,否则三天后我将上法院起诉。

康大宇当天晚上就赶了回来,他看了离婚书,还是那句话:“舒容,我不会同意和你离婚。”然后丢下一串精美的钥匙,告诉我,是答应送给我的汽车的钥匙,他走出房门的瞬间,我将钥匙向楼下掷去。

我离家三天,三天后回家,放在桌上的离婚书未动,我拿起离婚书,决定到工地上去与他当面了断。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当我赶到工地上时,却看到了让我心颤的一幕。

工地上出现了危情,输送工地用电的临时电线杆被狂风暴雨吹打得摇摇欲坠,如果断电,必将影响整个工程的进度。当我找到正在风雨中和民工们一起顶住那根粗大的电线杆的康大宇时,我感觉到有泪水顺着脸颊在流。那个在狂风肆雨中赤着脚挽着裤腿用力吆喝的男人是我爱过的男人呀。我在模糊的雨雾中又想起多年前那个让我动心的镜头。我想起我爱上这个男人的原因,正是他的野性,他的执著和坚韧,他有比别的男人更优秀的品质。我再次撕掉离婚书,走回家中。

是去是留,无法决断的未来我该何去何从?

婚姻就这样维持着,那个说最爱我的男人依然在外面忙着他的事业,忙得顾不了回家。我也学会了不闻不问,学会整夜整夜约上牌友们来搓麻将消磨寂寞的长夜,一晚上输掉上万元是常事。然后我学会购物,不管有用没用的衣服购上一大堆,或者送人,或者塞在衣柜里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每到假期,就带上女儿到全国各地去旅游。我想如果我捉不住爱情,总还可以捉住金钱吧。

日子在我的挥霍中走过,从1998年的春节到1999年的6月,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我的丈夫没有回过一次家。我已经学会不问他,我安慰自己,有一本书上说过一句话:金钱和爱情,有些女人一生两样都想要,所以永远不会幸福。那些看似幸福的平凡夫妻,其实是男人没有成功的资本,所以无从变坏。至少我还拥有丰富的金钱,也许我在输掉爱情的同时,我还没有输掉全部。

我就这样在自欺欺人的泥淖中越陷越深。我想再过十来年,当他在外面的世界玩厌了的时候,也许会回头,再真正地回到我身边来。这个世界对男人诱惑真的太多,更何况是有钱有事业的成功男人。

1999年7月,久无音讯的康大宇突然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最近刚忙完几个大工程,另外为我和女儿重新购置了一套价值300多万元的豪华别墅,正在全面装修,装修完后,他会亲自开车来接我去新居。

知情的人告诉我,康总最近刚和他的一个情人分手,并付给她数额巨大的精神损失费。

我已经无动于衷,搬进新居的那天,康大宇红光满面地开着他的宝马跑车来接我,见到我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自责道:“咦,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对不起,舒容,是我的工作太忙,对你照顾不周。好在新房子里我重新请了保姆,还有一个花园,种上花草,你的心情会好的。”

别墅装修得精致而又华丽,客厅里那套法国进口三万多元的沙发常常温暖而又舒适地将我深陷。花园里,春天的花朵在盛开,但我不快乐,我的心在繁花似锦中早已凋零。我生命中的爱情早已死去。

11月的时候,从我的牌友中传来一个令人吃惊又寒心的消息,一位和我同样有钱又有闲却同样缺少爱情的关太太自杀了。

兔死狐悲,我在别人苍凉的影子中看到了自己不可预测的未来岁月,其实我的生命之线早已被系牵在别人的手中,有一天琴断弦落,我生命的风筝便会迅速地坠落。我早已放弃了自己,生命便放弃了我,但是我又该怎么办呢?几年过去了,从34岁到45岁,这样铭心刻骨的爱情我不可能再有第二次,那么一个45岁的中年女人她还会有明天吗?她是应该重头再来还是继续苟延残喘着往日的这份爱情故事呢?

来来往往中,面对无奈的现实,其实每一个女人都曾经年轻也都会衰老,也都有机会重复地扮演《来来往往》中林珠和段丽娜。难道在我们越来越有钱的时候,我们却无法守住往日的真诚与情感了吗?

(编辑谢豪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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