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和晏��
非洲是个遥远的地方。
23岁的顾晨是上海人,去年3月,他随着自由摄影师吴江涛去了南非津巴布韦,一个有着维多利亚瀑布的美丽小国。一年后,他们用集装箱运回当地的各种绍纳(Shona)石雕,在上海、北京、深圳等城市作展卖,他们的绍纳艺术廊在全国只此一家。
北京的展卖放在国贸、燕莎商城各种名牌店铺之间,尤其在装修一新的国贸地下商城,席地而置的上百种大小石雕,有几分摆地摊的味道,一旁还有几个非洲木鼓,偶尔有人用手敲几下,原始的咚咚声就空荡荡地回响在豪华的商城中。
问起为什么要做绍纳艺术廊,他们说绍纳石雕在世界上非常有名。
有灵的石头
自从绍纳族人创造了灿烂的大津巴布石城文明,他们一直以把石头变成美丽的艺术品的技艺而闻名。津巴布韦丰富的矿藏资源提供了得天独厚的雕塑石料,猫眼石,孔雀石,蛇纹石,名字本身就带着灵动的气息;有一种叫春天石的,在磨得很薄的情况下会发出丁咚丁咚的金属声。这些石质中也不乏半宝石,质地光滑细腻。
顾晨以前是橄榄球运动员,他说:“我在之前没见过石雕,对雕塑也不懂,但我感觉到石头很美。”
还有让顾晨感到自如的原因:那儿大大小小的雕刻师,不管成名与否,都没有美术功底,他们在雕刻之前也没有模型和草图,只凭着直觉和想象随意创作,工具也很简单,不外乎锤子、锉刀、凿子什么的。在象Groove这样特定部落里,男女老少几乎人人会做石雕。他们会说:“是祖先的灵魂给了我雕刻的灵感。”因为绍纳人崇尚神灵,各种神灵、魔怪是传统石雕的主要内容。他们认为死者经常留在活人中间,灵魂离开躯体在人们中跑来跑去会有危害,所以要给他一个新的躲避地方——灵魂能在那里呆着的雕刻形象,身体的肖似和实际比例倒不重要,主要还是让幽灵满足于专为他们制造的栖身之所。
他们还说石头本身也是有灵的,只要顺着它天然的质地,将石料的灵显现出来,一块石头也就成了有生命的形式。听上去真是故弄玄虚,不过非洲人大概对这门体量、容积和空间的艺术天生就能运用自如,雕塑也就成了如同日常呼吸那样自然而然的创造。不管雕刻的形象是男人女人还是动物,从来都是变形简约的手法,单纯直接的造型,结构远离正常比例,只为表达内在的感觉和精蕴。
其实绍纳艺术的精髓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把你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
12万人民币的《眼泪》
自从毕加索、马蒂斯和布拉克等发现黑人艺术并将它奉为灵感之源后,欧洲人就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大规模的展览,各种黑人艺术画册,以及高价拍卖的收藏品,这种兴趣逐渐变成时尚维系下来,来自遥远大陆的艺术也就成了被追逐于市,待价而沽的商品。绍纳石雕自然也在其中,早在1970年,巴黎现代艺术馆举办了大型的《绍纳石雕展》,如今在美国、欧洲、大洋洲等地都有很多绍纳石雕艺术廊,但让吴江涛引以为豪的是,亚洲人中个人从事大型绍纳艺术收藏展卖的,他们是独一份了。
因为收藏石雕的竞争激烈,资金又不是很雄厚,吴江涛他们在津巴布韦的收购工作变得很辛苦,从城市到原始部落,他们走遍各种雕刻家雕刻师的工作室,有时也趁圣诞节其他收购石雕的白人回家过节这样的时候多找寻一些。如今他们带回的石雕已有上千件作品在北京、上海等地被买走,价格从几十元到几万元不等。迄今为止,他们售价最高的一件作品是雕刻家拉克松的《眼泪》,由产于海拔2800米高原山区的猫眼石雕刻而成,价格为人民币12万元。
爱在瘟疫弥漫时
问起顾晨对津巴布韦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他说是艾滋病。
在他认识的雕刻家中很多都有艾滋病。有个叫托马斯的,很有才华,但他酗酒并得了艾滋病,有时拿几瓶中国的酒就能换到他的石雕。还有一位很有名的抽象派雕刻家布莱顿·松过,在他39岁时开枪自杀了。说起这些时顾晨露出很惋惜的表情。目前仅在南非和津巴布韦两个国家就有1400百万艾滋病人,其中每三个成年人中就有一个人。艾滋病这种在其他地方让人心惊胆战的疾病,在那儿倒成了平平常常的事了。
除了艾滋病,他也看到过路边活活饿死的人,但经过白人区富人的一家住宅,坐在车上几分钟的时间也没有完全驶过。农村的津巴布韦人住在草棚里,他们懂点英语,不认识美金,却认识可口可乐;没有任何电器设备,却有半导体和手机。
毕竟在非洲,津巴布韦还是非常美丽国家,它的绿色覆盖面积在世界上排前十位。在顾晨的回忆里,那里是碧蓝蓝的天,在树荫下悠然吃香蕉的大猩猩,到院子里来偷吃苞谷的猴子,和养了一大群天鹅的邻居。
非常安逸、无所事事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状态,这样和土地与自然的紧密联系,也许最好地解释了蕴含在绍纳石雕中稚拙素朴的感觉,以及粗犷却感人至深的表现力。对于那些喜欢收藏石雕的人来说,由衷赞赏也罢,时髦猎奇也罢,最终也是寄托了一种对大自然的真正怀念吧。在安安静静的时候,面对来自遥远大陆的浑厚光滑石头和它优美的形态,你可以听见石头在讲述着久远的故事,用它无声的语言。
也许石头真的有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