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壳家庭的失子悲剧

2000-06-14 14:27○徐萍��
现代家庭 2000年5期
关键词:徐家检察院检察官

○徐 萍��

2000年2月5日,新千年第一个春节的上海。

上海市南市区公安分局看守所内有一个人被大墙外不时传来的鞭炮声搅得坐立不安,他就是因犯有经济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的上海联海房产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徐振夫。

想到明天终于可以重获自由,徐振夫苍白的脸上,泛起了难得的笑●。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出狱后等待他的将是一个晴天霹雳,他最心爱的也是唯一的儿子小霖已经远去了……事情追溯到1998年盛夏时节。

1998年8月7日,徐振夫因涉嫌经济犯罪被上海市南市区检察院刑事拘留了,消息传来,更似一颗闷雷打在了妻子阿娣和儿子小霖的心上。

被厂里的同事形容为把一个铜板看得比一只月亮还大的阿娣,急急忙忙取出家里所有的存折和现款,尽管这些存折上记的都是儿子和她自己的名字,她都觉得不安全,她打定主意宁愿损失利息也要保住这些财产。阿姨一只拷机紧急召回正在学习驾驶的儿子小霖。

阿娣死死的捏着存有32万元的几张存款单,那张因为几夜没合眼而显得虚肿的脸由于紧张都变了形。她反反复复地对儿子说:“怎么办?怎么办?检察院马上就要来人搜查了,这些钱如果给他们搜去我也不想活了。小霖,你是知道的,这些钱我是省吃俭用几十年才积攒起来的。你小时候,我上下班路途远,为了省下32分钱车费,我是天天坚持走两站路,赶到只需支付4分钱车费的那一站才上车,这几十万元钱来之不易啊,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小霖给妈出主意:“爷爷奶奶、姑妈不是住在我们弄堂里吗?放到他们家去吧?”

“不行、不行,他们是亲戚,知道我们家存款底细以后不好办;二来关系太近,万一检察院搜到她家去,不是一样暴露啊!”阿娣自作聪明地给儿子分析利害关系,听得小霖不住地点头,心里开始在打鼓,但不知怎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正如阿姨预料的那样,这天晚上,上海南市区检察院反贪局的检察官敲开了徐家的门,搜遍了角角落落,连一个铜板也没有找到,闵根宝检察官语重心长地对阿娣说,这些钱放在检察机关比放在她家里安全,希望她把钱款拿出来,而且保证在法院判决之后,把没有认定的那部分钱全额退还。阿娣听后眼皮抬都没抬,她不信,心想:这钱在我身边是我的,不在我身边怎么还回得来?再说,不知道老头子在外面犯了多的事,我还要靠这点钱给自己养老,儿子结婚也会指望这笔钱了。

徐家有两处住房,检察官们在另一处找到了一张股票磁户,成为这次检查工作的唯一收获。当阿娣随检察官们来到反贪局办理扣押物品的有关手续时,检察官们磨破了嘴皮,阿娣就是拒绝在扣押物品清单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她认为这是在陶她的心窝啊!直到周建勇检察官拿出了杀手锏,通知她儿子小霖作为犯罪嫌疑人家属来签字之时,阿娣才很不情愿地拿起了笔。她不想把心爱的儿子也卷进来,她知道,单纯、涉世不深的儿子绝对不是检察官的对手。这钱是暂时保住了,但丈夫到底犯下了什么罪,罪行又有多大,她心里没底。她对找人通关系寄予了全部希望,又是请客,又是送礼,为了赶去见一见一位据说神通广大,能为其丈夫办理取得候审的人物,阿娣甚至放弃了与律师约见的时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忙忙碌碌的结果是钱忙去不少,但丈夫不仅没有被取保候审,阿娣却收到了梦中多次出现的逮捕证。她差点当场晕过去,她更多的是为白费了那么多的钱而沮丧。

8月24日中午11时40分,阿娣下班回家,在二楼楼梯口看见家里的铁门开着,吓了一跳,嘴里嘟囊着:“哎,这个没头脑的儿子。”她取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浓烈的煤气味扑鼻而来”不得了,谁出门时忘了关煤气了?”阿娣一边埋怨一边冲进厨房把窗户打开,随后把煤气总开关关掉。一转身她惊呆了,儿子小霖躺倒在了卧室的门口,脸色惨白惨白,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脑门,她惊叫着冲出了房门,须臾,上海浦东新区梅园警署的警员赶到了现场,将小霖送往东方医院抢救,遗憾的是,小霖已于一小时前死亡了。阿娣听到此噩耗,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新区公安局刑侦队接报后,派员赶到现场进行勘查。勘查结果认定小霖系他杀,公安人员在现场提取到两只BP机,经阿娣辨认,确认其中一只是小霖的,而另一只拷机肯定不是她家的,侦查人员发现BP机内有一个关键的电话号码,是居住在浦东新区下南路的刘某家的。刘某说出了该BP机的主人名字——夏军。经审讯,夏军交代了为占有徐家财产,伙同同学邓佩勇劫财害命的犯罪事实。当晚11时许,公安人员在浦东新区烂泥渡路附近的一幢民宅里将邓佩勇抓获归案。

自从得到妈妈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藏钱的指示后,小霖思忖开了:怎么办?自己家里不安全,亲戚家里也危险,还是找一个可靠的朋友吧。

涉世不深的小霖非常信奉哥们义气,这些日子因在一家驾驶员培训部里学习驾驶,与师兄翁某早夕相处甚是投缘,便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翁某,翁某说:“我保证帮你保管好。”小霖回家后向母亲作了汇报,此时的阿霖似一只无头苍蝇,听小霖介绍翁某怎么怎么讲义气,便同意了,把存有32万元人民币的存折交给了儿子。

8月21日,阿娣的心情很糟,只因为被“司法掮客”白白骗去数千元。钱、钱,阿娣的生命里,钱是第一位的。与徐振夫结婚20多年,夫妻关系一直不和睦,徐早就厌倦了无才无貌,整天只会唠叨的“黄脸婆”妻子,只是看在儿子的份上,才没下“休书”。但阿娣这人也容易对付,她只认钱。徐振夫在公司任财务部经理,年薪高达10万元,每个月工资5000元全额上交阿娣,阿娣每每见钱喜笑颜开,对丈夫感情的转移,甚至到香港高价嫖娼之事虽然时有所闻,但惦惦手中那厚厚的一叠钞票,心里也就得到了平衡,如果与丈夫翻“毛腔”(翻脸),岂不断了我的财路,阿娣的“宽容”使这对形式上的夫妻虽然同床异梦,但还相安无事。

上门专送逮捕证的检察官前脚刚走,阿娣就想到那暂时失控的存折,她对儿子说:“看来检察院不会再来搜查了,明天你去把那张存折取回来,我实在不放心。”

次日,小霖遵母命到翁家把存折取了回来,阿娣、小霖自然不会料到,暗中有一双穷凶极恶的贼眼正注视着徐家最近发生的一切。

在与小霖一起学贺驶的朋友中有一个叫夏军的青年,因与小霖同龄,又都喜欢玩电子游戏机,所以成为一对玩伴,8月9日下午,两人在游戏机房打游戏机,夏军追问起小霖情绪不爽的原因。小霖毫无防备地把父亲被检察院拘留,母亲股票帐号上的50万元被检察院搜去,现只剩下30多万元,其中15万元购买了定活两便,另外的20万元钱存入他的帐号内的信息告诉了夏军。寥寥数语,殊料,却招来了杀身之祸。此时的夏军,因赌博负债累累,在外欠款数万元,无力偿还。8月12日,夏军找到了同样无业在家的同学邓佩勇,把徐家有15万元现款的消息告诉了邓佩勇。邓听后,也动了心,两人开始共同策划行动计划。

8月24日上午9时,夏军、邓佩勇到小霖家附近一烟杂店打了一个电话给小霖,知道他家没有其他人之后,两人上楼了。见到小霖后,夏军谎称邓佩勇是其堂弟,没有引起小霖的怀疑。三人先打牌玩,打牌时,夏军嫌BP机搁在腰上不舒服,将BP机放在了小霖家的床头柜上。一小时很快过去了,夏军突然起身用双手紧掐小霖的脖子,将小霖按倒在床上。邓佩勇也用双手去掐他的脖子,小霖慢慢地停止了挣扎、夏军见状仍不死心,到厨房拿了一只不锈钢烧锅进来,朝小霖头部左侧砸了一下,夏军在大橱内翻找值钱的东西,但一无所获。后来在小霖躺倒的地方找到了一根金项链、一块金锁片,邓佩勇在小霖身上拿走了一只黑色皮夹。临走前,夏军将煤气打开,企图造成小霖系煤气中毒而死的●●。出门之时,可能是过于慌张的缘故,邓佩勇仅关上了木门,连铁门也未关上。

在不到20天的时间里,阿娣被始料不及的打击击懵了,她变得神魂颠倒,夜里,儿子的身影常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她变得越发神经质了。为了怕她出意外,亲友们、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常来看她、关心她、安慰她。神志清醒之时,她会想起被关押在看守所里还有一个亲人——太夫徐振夫。她知道,儿子是丈夫唯一的爱,如果让他知道了……阿娣不敢往下想。患有高血压的徐振夫视儿子为掌上明珠,儿子自懂事开始,徐振夫就给他全身名牌包装,他身上的穿着都是徐振夫到香港、泰国等地旅游时特意买来的。小霖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徐振夫就利用自己的关系,在一家中外合资的国际货柜公司为儿子谋到了一份做统计的工作,月薪2500元,由于这位过惯优裕生活的少爷无法适应刻板的上下班生活,常常是由自己随意安排工作时间,最后还嫌单位离家太远,索性不去了。那家公司碍于其父的情面,建议其打了一份辞职报告,而不是依规定作除名处理。小霖报名学汽车驾驶是因为父亲答应为他买一辆车子,就是天上的月亮如果儿子想要,徐振夫也会尝试着去摘。

法院开庭审理那天,徐振夫在人群中,他搜寻着自己的儿子,他想:妻子身体不好,而且夫妻感情冷漠,她不来,能理解,可心爱的儿子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将是绝望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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