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民 姚达人
冯缵枢,1931年1月出生于浙江省德清县洛舍镇。洛舍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就像热爱故乡一样,他一生热爱蓝色的海洋,驰骋大海40余载,61岁光荣退役。
他曾是共和国海军中最年轻的舰长,24岁就任人民海军第一代新型护卫舰舰长。
他又是共和国军龄最长的“花甲”舰长。他任舰长的“郑和”号是我国惟一的远洋航海教练舰,又是惟一以“八一”命名舷号的军舰,是人民海军的窗口。
他还是航行最远的舰长。他一生指挥过23艘各类军舰,安全航行12万多海里,相当于沿赤道绕地球5圈多。
他被誉为“舰长之母”。他在海军教官的岗位上,为人民海军培养出1万余名军官,其中100多人成为舰长,15人成为将军。
陈毅介绍他当海军
解放前夕,冯缵枢是湖州中学的学生会主席,曾因领导学生们闹学潮,受到湖州市城防司令的通缉,就在国民党当局准备逮捕进步学生时,他当晚匆匆拿着同学们资助的7块银元,离开了湖州,转辗来到上海找到了地下党组织。这一走,直到1992年才第一次回到故乡德清。1949年,冯缵枢18岁,刚刚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个偶然的消息,决定了他的命运。
这年夏天的一个早晨,一位18岁的小伙子闯进上海市市长陈毅的办公室,他忽闪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说:“陈老总,我要当海军。”
陈毅市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沪东区委办事员冯缵枢。”小鬼,说啥子事情?”他边问边批阅文件。
“我要开军舰,打老蒋!”
“哦,”陈市长停住了笔,盯住冯缵枢问:“你这个小鬼,为啥子要当海军呀!”
冯缵枢大声说:“昨天晚上我听广播里说,新中国要组建人民海军,号召大批党团员青年积极报名,我要为新中国开军舰!”
两天后,冯缵枢怀揣着陈毅市长的亲笔信,来到刚组建的华东海军司令部张爱萍司令员办公室。办事员让他到南京下关报到。
冯缵枢一蹦仨高地跑到报到地点,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艘军舰,却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兵包围起来。一位领导介绍说:“同志们,这是新调来的副指导员,大家欢迎!”冯缵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分配他到军舰上,而是把他分配到文工团!掌声还没有停下来,满脸通红的冯缵枢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冯缵枢气冲冲地回到海军司令部,和那位秘书大吵了一通,为此,他差点受到纪律处分。后来,多亏张爱萍司令员为他讲情,加上他认错态度比较好,每天早晨都把司令部各办公室打扫得窗明几净,博得上下一致好评,所以,他获得了重新分配工作的机会,如愿以偿地来到了舰艇部队。
一上舰,冯缵枢才明白,开军舰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军舰是一个国家工业水平和科技水平的缩影,不懂专业技术,到这里便两眼一抹黑。冯缵枢认准一个字:学!他白天一头扎在军舰的舱室里,向懂技术的同志虚心请教,晚上,独自抱着厚厚的书本,一直啃到东方露白。只有高中文化程度的他,用两年的时间,自学完相当于海军本科专业的全部课程。
1954年,冯缵枢通过了全训合格舰长的考核。年仅24岁的他荣升为共和国第一代新型护卫舰舰长。他指挥的“成都”号战舰,是当时共和国四大主力战舰之一。
“老爷子”的严格在海军是出了名的
1987年,我国第一艘自行设计制造的远洋航海训练舰——“郑和”号下水,冯缵枢被调到该舰任教练舰长。当年这位共和国最年轻的舰长,又变成了最老的舰长,人们尊称他为“老爷子”。
“老爷子”1.65米的个头,虽然年老了,但任何时候都腰杆笔挺,两脚生风,一年四季,手套雪白,皮鞋一尘不染,古铜色的脸上,双目炯炯发光。
在甲午海战期间,日本间谍从单管望远镜里看到,北洋水师军舰的炮管上晾着裤头,于是日本间谍在报告中断定:这是一支没有战斗力的舰队。1987年4月,他调任“郑和”舰不久,发现内舱走廊扶手上晒有衣物,主炮台下晾有胶鞋,他把鞋子全部扔到了海里,收回一堆衣服让人来领,给每个来领衣服的水兵都讲了北洋水师那段屈辱的历史。从此,冯缵枢在每次学员上舰时都要讲一课,内容就是一个字:严!
每次靠上一个码头,冯缵枢总要戴上雪白的手套,上岸散步,边走边看,看看舰身是否有损伤、有灰尘、有脏物,看看别的舰艇有哪些管理新招。有一次,“郑和”舰靠在一艘登陆舰旁,他突然发现登陆舰左舷甲板上有脏物,他立即意识到,是从本舰右舷窗扔下来的。他大步上舰,下令——查!“老爷子”发火,没人敢认账。冯缵枢便叫右舷住舱所有人员全下舰,清除脏物。打这以后,《舰艇条令》在“郑和”舰每个人的心里都生了根。
有一年,海军组织驱逐舰舰长合格考试,冯缵枢被任命为指挥组组长。海军各舰队大型驱逐舰汇集某海区,冯缵枢上舰先不出题,却一头沉到舱底,用一整天的时间把几千颗螺钉摸了个遍,查出43个松动、滑丝、生锈的不合格螺钉。舰长们愣住了,舰队司令却高兴了,他对舰长们说:“舰长就该这样当!”
他对别人严,对自己更严。每年365天,“郑和”舰有200多天漂泊在海上。每次出海,他都告诫自己,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风险,都要挺起腰杆闯过去。1987年冬,他带领200多名学员到南海万山群岛实习,当军舰航行到距海南岛东北200海里的海区时,突然刮起了9级大风,滔天的巨浪盖过了10多米高的驾驶台,舰首的桅杆和栏杆都被拦腰打断,舱室的铁柜也被震翻在地,舰体颠簸得十分厉害。当时,“郑和”舰在海上已漂泊了15天,大家极度疲劳,不少同志因经不起晕船呕吐的折腾,都躺倒了。偏偏这时,舰上的两个舵机又坏了一个,一部6400千瓦的左主机也发生了故障。出现这种情况,在平时都很危险,何况又遇上那样恶劣的天气。在这危急时刻,冯缵枢沉着、镇静,一面降低航速,把风浪对舰体的撞击减少到最低限度,一面把好航向,指挥军舰尽量避开巨浪的冲击。当时,冯缵枢刚刚作过直肠息肉切除手术,加之又患有高血压症,几次晕倒在指挥台上,值岗人员见此情景,赶紧安排两位同志将他搀扶住,并以恳求的目光望着他,动情地说:“舰长,你就在驾驶台上躺一躺吧,有什么情况,随时向你报告,行不?”冯缵枢想:作为一舰之长,怎么能躺倒在自己的岗位上呢?就是豁出命来,也要保证军舰和舰员的安全。他摇摇头,咬紧牙关,始终坚守在舰长的战位上,与狂风恶浪整整搏斗了1天1夜,终于平安到达了万山群岛。
珍珠港上斗智勇
1989年春,“郑和”舰作为中国人民的友好使者单舰横渡太平洋,越过180度子午线,首次出访大洋彼岸。这是人民海军的空前壮举。为把出访任务完成好,扬我军威国威,冯缵枢认真收集研究了各种气象资料,反复对照论证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曾经使用过的航道,还请了上海远洋公司的老船长介绍远航美国的经验,多方面了解太平洋上的气候特点和航道上的风浪活动情况。
出海的第二天,刚进入日本海峡,就遇到六七级大风,如果继续按原定的航道航行,不仅无法按期到达目的港,甚至有可能发生意外。由于事先有了预案,立即转入备用航道,太平洋上风大浪急,一连5天巨浪滔天,他5天5夜未离开驾驶台,终于顺利地通过了180度子午线。珍珠港出现了,但进港的航道比较复杂,美方派出引水员,要替“郑和”舰操舵靠码头,冯缵枢谢绝了。不知美国人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只给“郑和”舰留出一个几乎与舰身等长的泊位,且两头停满了各类舰船。在这种情况下,要操舰进港、靠码头,困难相当大。
美国人喊叫起来:“如果靠不上去,我们用拖船帮你们顶靠上去。”冯缵枢一挥手:“叫你们的拖船离开,我们自己靠。”话语中,带着中国军人的尊严和自信。
根据美方提供的港口海图资料,冯缵枢连下3个口令,“停车!倒车!左满舵!”只见“郑和”舰以规定的最高限速进到顶端,停车,接着一个倒车,再进一步,“哗!”6100吨的军舰不前不后、严严实实地靠上码头。
顿时,岸上军乐齐奏,礼炮震天。
几千名美国军人,先是鸦雀无声地看着中国军舰怎样靠码头,这时猛地爆发出一片“OK”、“OK”的欢呼声。一位记者现场报道:“中国军人以高超的技术和良好的军人素质,给爱挑剔的美国海军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第一印象。”
此刻的冯缵枢十分激动,眼望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原载《浙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