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丽萍
编者按:
近年来,有的企业老板尤其是民营企业老板,在经营企业过程中对佛教文化表现了较浓的兴趣,试图将佛教文化中有益的成分用于企业管理之中。本文旨在客观报道这一类老板的心迹,对其宗教信仰本刊不作评判。
信佛的人群中偶尔可见老板的身影。老板为何信佛?信佛的老板有什么不同?我们从老板脖子上那根挂有佛像的红线,扯出几个有趣的故事来。
汪海:树个大佛念市场的经
青岛双星集团的老总汪海“信佛”。在双星集团总部院内,有座18米高的弥勒佛,引来不少喝彩,引来不少好奇,也引来不少非议;当然,也让汪海一不小心成了“国际风云人物”。那年,汪海在新加坡演讲《佛教文化与现代企业管理》,新加坡大都是华商,清楚中国国情,好生奇怪:“中国的企业家也讲这个?”结果门票卖到每张488新元。
双星是全国最大的“纯血统”的国有制鞋企业。有员工近3万名,大都是农民合同工。由于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双星最大的一个制鞋基地建在了沂蒙山区。人们都知道那个地方穷,但想象不出穷成什么样。有人说了个辛酸的笑话:说一个农民上山锄他家里的4块地,半上午就锄完了3块地,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第4块地,很懊恼,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才发现,这块地就在草帽下。双星制鞋的流水线旁就坐着在这样的生存条件和文化背景下长成的山妹子,最初让她们穿裙子(工作服)她们不好意思,竟在长裤子外面再套上裙子,而她们却干出了最好的产品质量。一双鞋200多道工序,每天有15万双鞋经她们的手走下流水线,走向市场。
这是后话。最初建厂开工那会儿,挺麻烦的。厂里丢鞋、丢工具、丢材料,就差设备没被人搬走了。汪海在厂里找了块地,隆重地修了座观音庙,并提出了“干出最好的产品质量就是最大的积德行善”的管理理念。当然,汪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利用观音菩萨的影响力,教育他的员工要“积德行善”把鞋做好。那么,效果究竟如何呢?举个例子说吧,国家标准要求一等品率达到96%,她们达到99.9%。
汪海对他的“信佛”振振有词:佛教的普渡众生也是讲“为人民服务”嘛。我无非是把它用在企业管理上。现在我的职工队伍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工厂都在农村,工人都是农民合同工,你如果还说,产品质量关系到企业命运,端过“铁饭碗”的工人能听懂;或者你再讲为人民服务,受共产党教育多年的老同志能听进去,对山里妹来说很难奏效。但你说干好产品质量就是积德行善她能接受。因为她祖上也是这样教育的:要积德行善,“举头三尺有神明”呀!她一想,是呀,这鞋做不好,人家买去穿了两天坏了,明摆着你积了什么德?你说行善,都去学雷锋做好事,大街上也没那么多钱包可捡了呀,在岗位上做好鞋,就是行善。而且佛教文化中的“因果报应”,“积德行善”的思想,是一种很有渗透力的教育,这种渗透力可以说是自己教育自己、自己提高自己、自己净化自己的一种道德教育,用在管理中就是道德管理,它不是迷信。如果我树了个大佛,鞋也不做了,天天领着员工念经,祷告着让鞋自己从大佛脚下走出来,那才是迷信。现在市场经济这么活跃,瞬息万变,转型期社会这么复杂,调动一切可利用的文化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发展生产力,这是目的。佛菩萨又不用你开工资,又不向你要吃要喝,他给你服务,大家又能接受,有什么不行?
杨金荣:找寻动人的朴素
上海多德企业组合老总杨金荣今年38岁,曾经留学日本多年。他说他10年悟出一句话叫:“动人的朴素。”虽然“一吟”没有“双泪”流,却也感慨颇多。
他把这一句所得归功于对现实生活的感悟同佛教哲理产生的一种共鸣。
杨金荣是搞建筑设计的。人称建筑是“凝固了的音乐”,离不开美。什么叫美?杨金荣想起他在同济大学读书时,他的老师、一个园林学家给他讲的一个故事。这位老师讲的是他自己小学的一位老师:老师很穷。一次,他去老师家玩,发现老师家里那张没有油漆涂过的本色白木桌上,放着一个白瓷盘,时已深秋,瓷盘里装着点清水,清水上面浮着两片黄色的枯叶。……老师说,他当时内心的震撼是用语言表达不出的。对于杨金荣来说,这虽然是老师通过故事给他的一个“场景”,但他现在却“固执”地认为,这种美就是动人的朴素!
杨金荣二十几岁时,酷爱读书,却总觉得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幸福的东西。看了些道教方面的书,也没搞出个“名堂”。那时,他喜欢到庙里去玩,没有别的,只是觉得在那儿心情很愉快。工作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到日本访问,是美国人邀请他到日本去的。在日本,美国人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当时,他对佛教也是朦朦胧胧,便说:“那你送我去一个禅堂坐禅吧。”就这样,美国人开车把他送到一个叫“宝庆寺”的山门前,便走了。(杨金荣说,在某种意义上,是美国人在日本把他送到了佛教的大门前。)
敲开山门,杨金荣说要见方丈。后来才知道宝庆寺的方丈当时是日本很有名的一个方丈。为了找到感觉,他让方丈给他把头剃了。寺庙里有三十几个和尚,他们每天早晨5点钟起床,坐禅,然后打扫卫生,跪在地上擦地板,在劳作中修行。给杨金荣印象最深的是吃饭前的倒茶:每个人不给自己倒。一个长桌,一把茶壶,从方丈开始传过来——你要起身给对方倒,然后坐下来,对方再给你倒,一直传到后面,大家用这种方式传播并体会着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敬爱。
从那时起,杨金荣就没有留过长发。后来皈依了现在已圆寂的本光法师。本光法师二十年代初期曾在北大历史系就读于钱玄同的门下,李大钊也曾经教过他。杨金荣同本光法师接触比较多,本光法师经常把一个个精深厚重的哲学命题,变为大自然中看似最浅显明白不过的现象来考问他,用杨金荣的话来说:“师父老‘倒腾我,一会儿是‘什么是最大啦,一会是‘什么是最小啦!”倒腾的许多问题,却是杨金荣经过了“而立之年”走向“不惑”之时才醒过味来:一是找到问题真正的答案,二是体会到师父的良苦用心。杨金荣在法雨滋润中,找到了自己岁数小时,曾希望从书本上找到的那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路也不是笔直的。他也曾经很自信:“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所以刚从日本回国那会儿,他喜欢豪宴,也很潇洒。在很快吃出了个“脂肪肝”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这时,他回想起10年前在宝庆寺坐禅的那种生活,竟有了惭愧的感觉。
杨金荣说他从佛教里面获益最深的便是“明白”。他认为:明白,是说更能接近并看清事物的本身。比方说,佛教讲慈悲,是个伦理的概念,但是你对事物看不清时,你就不能真正慈悲;只有“明白”之后才能无怨无悔。中国有句话叫“知足者常乐”,其实这句话是不完整的。换句话讲,怎么才能“知足”呢。我常同朋友探讨,大家得出结论:智者知足。智者,从一个低的层面讲,它是一种技能,如果把它放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讲,就是明白事理。
明白什么事理呢?作为老板,杨金荣感到:我们经历了艰苦的朴素,那是一种被贫穷所困的无奈,动人的朴素是什么呢?它是你在对财富有了占有支配权后对生活直截了当的一种理解:动人是你智慧、健全人格的“合金”,动人的朴素便是脱贫致富后在更高层次上的不浮躁、不浮夸、不奢侈的一种心态和生活方式。企业家是通过做企业来表达自己的一种心境,一种人生和一种人格,这同企业大小无关,关键是要找到这种动人的朴素,因为一个企业的健康与否,与企业家的心态很有关系。
“做错才求佛特赦,因果何在?”
一位老板扒着衣领让我看他胸前一块紫色的印记。他说:“你仔细看,这是一个佛像!”我仔细看过,确实是尊座佛的轮廓。他告诉我,是一位气功大师在他胸前挂着的佛像前发功(用手指),结果便留下这个紫色的“佛像”。“是永久性的”,他补充说道。话语中流露着神秘和得意。
时隔2个月,当我又一次见到这位老板,提出要看他胸前永久的紫色“佛像”时,他却“哈哈、哈哈”大笑两声,给岔过去了。
信佛的老板各有各的信法,但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有条件“请”到由各种高档材质制做的(红木、大理石、玉、铜、镀金)神态各异大小不一的佛菩萨像——老板们脖子挂的是,车上的饰物是,家里的佛龛是。据说,恩威集团的职工食堂里也挂着佛像,而振海集团下面的一个工厂,工人们干脆吃素。振海集团的老总胡振海把企业的二次崛起,归功于佛教文化给他心灵的滋养。还有的老板如丹侬集团的副总,每天早晨有固定的时间静坐,初尝“禅”味,说是对滤清思路,在复杂多变的市场中做出正确决策大有帮助。
据说,现在有些寺庙里香火旺盛,常能见到脱贫致富后的老板们定期光顾,他们经常捐点钱。但如果你能听到他们烧香拜佛时许的愿,便会发现,他们“投入产出”的账算的挺精,这种产出是一种对现有财富平安无事的保佑,对明天占有更多财富的渴盼,当他们从某一法师那儿得到点关于自己明天的“消息”时,很高兴,好像明天已经胜券在握,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因为这时,他们又掏出一串念珠,很神秘地告诉你:“是某某法师加持过的,很灵!”
其实,也有不灵的时候。笔者很熟悉的一位外地老板到京,急着要找寺庙,问我哪个寺庙最灵,我说:“我是外行呀!”“那就找个大点的吧”,他说。平日里这位老板没给我留下多么谦虚的印象,或许是寺庙能“大变活人”,他一副虔诚谦虚劲儿——买了很多香,在佛像前,甚至没看清有垫子就五体投地扑跪在水泥地上,那股劲头儿,总让我感到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儿。他离京回去了,没多长时间有消息传来,“他进去了”。
我想起南怀谨先生说过的一段话:“个人的业力,学佛者也要懂得自己承担,从自己身心行为修起,努力去净化,并非什么错事,犯了罪,便要求佛菩萨特赦你,大家都这样,因果何在?”
前不久,笔者还遇到这样一件事:在一位平日里与笔者关系甚好的女老板家中,遇见了几位不大不小的老板。那天,屋子里的气氛有点特别,大家都屏心敛气,生怕冒犯了什么。原来,他们的师父来了。“师父”看了我一眼,除了目光里带点警觉外,看不出与常人有别的地方。“师父”不爱说话,更为屋里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晚上,师父开始在一张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桌前为弟子们题字,准确地说,就是写“佛”字。他站定、悬腕、运气,接着嘴里说道:“有缘、有缘,张口吐白莲”——“扑”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喷在纸上,旋即,一阵“风雨” 过后,一个“佛”字便落定纸上。在场的每一位老板接过师父送的“佛”字时,都同样重复着“有缘、有缘”。笔者观察到:他们更希望从师父那儿得到针对自己的“开示”,确切地说,同样是想预知自己明天的“祸福得失”和对今天的保佑。深得市场之道的老板,同样也知道达到这一切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很理解他们,但有几个字老在脑子里转:宁可千年不悟,不可一日错路。
老板谈"信佛"
汪海:不像弥勒佛这样当不了企业家,因为在创新的年代里,企业家是走在前面的,说三道四的人很多,所以得有个弥勒佛的大肚(度),容完之后哈哈一笑,还得拿自己当骨干。
杨金荣:民营企业老板信佛的多,因为民营企业是个孤立的群体,除了财富之外,缺乏社会存在感。好多人在没有真正搞清信佛究竟信什么时,佛教对他有种安慰和归属感。
转型期企业家有各种心态,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够把佛法作为一种明白事理、完满人格的生活中的利器。
胡振海:佛教文化给我以心灵的滋养,信佛前后我最大的变化就是从非常糊涂到比较糊涂。佛教的智慧渗透于万物,我相信对企业经营理念的完善更有启迪作用。
李冀蜀:佛教是一门幸福的科学。幸福是什么?有的时候幸福就是一片叶子落下来我们眼晴追逐的过程。
小岛康誉:信佛却又很张扬,亦不是真信。佛教是一种很平淡的东西,张扬,就好像穿上很好的西装,扎着很漂亮的领带,告诉人家"我是非常出色的人"一样的道理。不要用标签去贴着"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