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粲红
这两日家里偶有蟑螂出没,特怕蟑螂的我买回一盒“蟑螂屋”,好玩的四岁小儿按盒上的标示沿虚线折成屋型,放在害虫爱逛的厨房角落。每天一大早就听见他报告,妈妈,今天,“屋”里粘了三只大大的;妈妈,今天“屋”里来了一个蟑螂妈妈还带着一个小小的崽崽呢!
真没想到,这可恶的小臭虫倒成了我们家的早间新闻报道头版头条了。
星期六早晨,我正在喝豆粥,就听见稍稍晚起的儿子大呼小叫地冲出来:“妈妈,不好不好了。”我习惯了他的大惊小怪,笑着问什么事儿。“妈妈,我们家的蟑螂屋变成壁虎屋了,你快来看看。”然后直把我往厨房里拖。
我看见纸“屋顶”已被儿子拆开,纸盒底部的粘胶上,一头粘着一只褐色恐怖的蟑螂,另一头粘着一只两寸多长的灰色小壁虎,像鲇鱼似的宽嘴巴微微张合着,小米粒般的灰眼睛满是不明白。尾巴中段已挣扎出血迹,大约是本能地想断下尾巴摆脱危险吧。
“妈妈,怎么办?”儿子想救小壁虎,可他哪儿知道他妈妈从小就害怕这爬虫类的玩意儿。
“妈妈,想想办法吧。”
妈妈不能害怕。妈妈怎么能害怕?
我端来一杯水,把蟑螂屋竖立着,小心地往粘胶上淋水,指望它会自己掉下来,可水淋完了也没动静。儿子着急了,说:“妈妈,打120吧。”就去抓电话。
我也急了:“等等,妈妈还有办法。”
儿子的头又侧过来,专注而信赖的神情让人陡增英雄气概,我横横心屏住呼吸,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那个扁扁软软的头,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往下撕拉。真怕把它的皮撕破了无法向儿子交代,特别是撕到壁虎那细小如针的爪时,心里紧张得彻底忘了惧怕,大汗淋漓中只想如何为儿子救下这简单却高贵的生命。看它腹部的皮肤被拉得长长的却完好无损,心里一阵窃喜。侧眼看儿子,他也是满头满脑的汗,眼睛一眨不眨。我想这就是我们对生命最初的关注吧。
终于,小壁虎几乎被我完整地从粘胶面上取了下来,除了它自断的那一截尾巴。我舒了口气,手一松,它灵巧地从我手指间滑走,眨眼间就消失在厨房的门后面了。儿子蹲在我身边,半天没吭声。我站起来,他也站了起来,跟在我身后说,妈妈这样真好。
我救了一只小壁虎,做了一件我从不敢做的事,得到了儿子的表扬。我没事似的洗洗手,继续喝豆粥,豆粥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