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伦·W·巴尔 夏海淑/译
如果不是母亲几年前寻求外界的帮助,年轻的坂口淳可能至今仍会独自坐在房间里,靠看电视来打发时间,并且永远也不会见任何人。
“足足3年,我总是一个人呆着,和别人没有任何联系。”坂口淳说。这个典型的日本式俊美青年,回顾他两年的大学生活,大部分时间是在宿舍里度过的,而他脱离社会的时间竟长达5年半之久——他生命中1/4的时光。
在日本,这种人被称为“遁世者”。其实每个社会都不乏离群索居的人,但日本的情况是,相当数量的人,在他们十几二十岁的青少年时期,便日复一日地躲在家中。
最近,一些广为人知的犯罪被认为与遁世者有关,这一情况引起了媒体的关注。私人创办的青年扶助中心负责人宫藤贞次指出,年轻人选择与世隔绝的生活是一种“非常日本化的现象”。“在日本,你从小就被教育要和别人一样,而个性却被视为无关紧要,所以这些人觉得生活在这里很困难。”他说,“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感觉自己不能适应环境或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年轻人有时就选择了逃离社会,不再依靠一个管教苛严、是非不明的家庭的支持而生活。”没人专门研究过避世幽居的日本人究竟有多少,但一些专家认为其总数大约在5万至6万之间,研究“遁世者”的精神病学家和作家斋藤玉喜甚至估计,大约有100万日本人正因这一现象而受煎熬。日本人这种遁世现象与这个国度不无关系。日本曾在长达两个多世纪里闭关锁国,直到1853年美国人用炮舰轰开了它的贸易壁垒。徘徊在社会边缘的浪人的故事也正是日本文学的主要素材之一。宫藤先生和其他专家认为,遁世现象是日本强调与集体一致的文化所引起的各种反应中首要的一种,也是遭到批评的校园暴力和青年自杀事件的原因之一。日本学生面对老师、家长要求他们出人头地的沉重压力。那些不够出色的孩子有时会感到极为羞耻,甚至无法再与伙伴们相处。此外,二战之后日本形成的劳动分工中,男人通常专注于工作而忽略家庭,女人则被要求呆在家里致力于教育孩子。斋藤指出,有时母亲会宠坏孩子,到后来就变成“这些家庭无条件地养着下一代”。日本人的社交圈里也充斥着闲言与是非。宫藤发现“邻居的目光”是日本人宁可躲进家里的另一个原因。社会压力还阻止了父母尽快采取干涉行动——允许一个孩子老是躲在家里可能比对此采取行动更不引人注意。“遁世者的家庭允许他们蜗居在家中,躲开旁人的目光,这使事情更糟,”斋藤说,“而在美国和欧洲,年轻人到法定年龄后就得靠自己生活了。”这些专家说,引发“遁世”的“导火索”往往是些看上去平淡无奇的琐事。在坂口淳上大学的头一年,他坠入了这样的生活轨道:看电视到深夜,睡过头,然后错过上课时间。这种事大多数美国学生做起来是天经地义的,但坂口却感到他不够好,无法在新环境中取得成功。“我其实只是无法生活在‘我不够好的感觉里,”他说,“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发觉这一点。”这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终于导致他远离了社会。于是,大学的第一年,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2/3的课没有去上。第二年,当他的父母还在继续支付他的学费时,他已几乎不去课堂了。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吃的通常是头天晚上从便民店里买来的食品。到了1995年,坂口不得不向父母承认,他和老师、同学已完全隔绝了。于是他搬回家里,继续幽居,甚至不同自己的姐姐和弟弟说话。他告诉父母他会找一份兼职工作,但从未做到。一名青年扶助中心的职员说,“遁世者”通常不能依靠自己来打破孤独,“他们的思想会转到诸如此类的问题上去,”他解释说,“例如想——我要出去……但我能找到一份兼职工作吗?我能做什么呢?服务工作?不,不,我不能和别人打交道。服务工作不能考虑……在工厂之类的地方工作怎么样?可我要是犯了错怎么办?老板会骂我。不,不,我不能忍受这个。我不能考虑出去工作。我不能离开这儿。坂口的幽居状态是被他母亲打破的,这位母亲接触到了一个叫做新开始基金会的团体。1998年末到1999年,坂口开始参加团队活动,他的伙伴也曾是自我封闭的青年。渐渐地,他恢复了重新加入社会的信心和愿望。就像一位瘾君子变成戒毒劝导者一样,今天的坂口正在帮助其他青年结束他们的幽居生活。27年前就开始帮助遁世青年的宫藤先生认为,将遁世行为与犯罪或精神病相提并论是错误的。他指出,首先,真正的遁世者不会冒险跑到外面的世界去犯什么罪。“他们不是精神病患者,”他坚持道,“他们是正常人。他们只是缺乏一些普通的人生经验,所以作为帮助他们康复的一种方式,我们把这些经验提供给他们。”宫藤先生创建了专为遁世者准备的宿舍,他和他的雇员们一起筹划活动,帮助遁世者们寻找工作,并致力于使他们参与社会的能力尽可能地得以恢复。而在遁世者的个人环境中康复是困难的,宫藤先生指出,因为他们需要躲开“邻居的目光”。[译自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