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南闯北的俞振飞

2000-06-04 21:48张范九
当代戏剧 2000年4期
关键词:程砚秋昆曲老先生

张范九

民国时期,在苏州城里的一条小巷内,居住着一位老先生,这位老先生名俞宗海,号粟庐,是一位著名的演唱昆曲的清曲家(即不以此为职业的业余专家)。尽管他在繁华富饶的苏州地区享有“曲圣”之誉,在曲坛上独占风流,但经济上并不富裕。他有四个女儿,老伴因病早逝,待后来续弦时,生活已显得相当拮据了。俞老先生五十五岁时,幸得一子,这就是以后成为昆乱不挡的著名小生的俞振飞,这是后话。

俞粟庐先生老来得子,喜出望外,全家人对这根俞氏独苗倍加爱护。可是当这孩子长到三岁的时候母亲却因患肺结核病死去。爱子失去了母亲的怙持,俞老先生决心以严父兼慈母的双重身份来精心抚养这个孩子。

俞振飞两三岁时,虽能自己吃饭,但夜晚睡眠之时难免也要哭闹,这时,俞老就一手拍着孩子,嘴里不停地哼着汤显祖《邯郸梦·三醉》中一个叫“红绣鞋”的曲牌。唉!说也奇怪,孩子听了他的曲子以后,就能安然睡去。这种罕见的抚育孩子的方法,竟成了对孩子的一种启蒙教育,在俞振飞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一颗热爱昆曲的种子。

俞老先生除擅昆曲外,还写得一手好字,他的书法是学苏东坡和文征明的。他虽然家境贫寒,但始终保持着一个寒儒的本色,有时还利用为人书写楹联、扇面等换得一些润笔,对生活稍作补贴。苏州名园“拙政园”内,“拜文揖沈之斋”的西墙上,有一大片刻石,其中的《王氏拙政园记》,就是当时的园主张履谦,于清光绪二十年请俞老先生书写的,可见俞老的书法功力和当时的声望了。俞老先生不但是一位书法家,而且又是一位书画金石的鉴赏家,在这些方面,都给俞振飞有深远的影响。

俞老先生为人耿直,他对生活中的一些琐事相当随便,但对唱曲子却十分认真,从来不肯马虎。不论你是富家子弟,梨园名优,业余粟友,凡是来向他请教学唱的,一律严格要求,决不肯坏了自家的名气。有一次,有人正在学唱《邯郸梦·三醉》中“红绣鞋”一段,俞老先生为他拍了好几遍曲子,此人还是腔调不正。那时才六岁的俞振飞,在一旁替他干着急,竟情不自禁地脱口唱道:“趁江乡落霞孤鹜,弄潇湘云影苍梧。残暮雨响菰蒲,晴岚山市语,烟水捕鱼图,把世人心间看取。”唱来字正腔圆,相当规矩,真是雏凤声清,使俞老先生大为震惊,同时又感到非常高兴。从此以后,俞老先生就开始对振飞进行唱曲的正规训练。

俞老对待爱子学昆曲,与其他人一样的严格,一段曲子学会以后,还要唱五十遍不准有错。俞振飞在开始学唱时,感到容易,一学就会,至此却感到不好学,有些不能坚持了。对学唱曲子由开始时的得意转为害怕,视为负担。而老父亲对他每教一段曲子,必须口传心授二百遍以上,才准上笛子,然后再允许学习新的唱段(其实,只需要十几遍就会唱了)。正是有了这种滴水穿石、日积月累的功夫,才为俞振飞继承“俞家唱”的衣钵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在他伴随父亲的二十余年中,从父亲那里学到的各个行当的五六十出戏,都是这样从多背多唱中一段一段“啃”出来的。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俞振飞逐渐对笛子感兴趣了。他经常在想:为什么父亲能为许多人吹笛?能吹出各种不同腔调的曲子呢?这尺多长的带孔竹管,曾经使他害怕胆怯,而现在却引起他无穷的兴趣。于是,他在玄妙观里的小摊上,买了一支价廉的童子军吹的笛子,拿回来试着吹。老父亲看到他能主动学笛,极为高兴,就倾全力教他。这样,俞振飞很快学会了吹笛子,不几年,他就能代替父亲伴奏了。

俞振飞在父亲的教导下,既学曲子,又学文化,还学书法。因为昆曲唱词的文学性很强,没有扎实的古典文学根底是很难理解的。所以俞老教他熟读《四书》、《五经》,还天天练习书法。当俞振飞九岁的时候,他寄读的张家私塾又请了一位博学之士吴润之老师,在吴老师的教导下,他又学习汉语的四声,这对他后来研究戏曲的唱念非常有用。吴老师还给他讲授《孟子》,孟夫子谦恭揖让的品德,给俞振飞的立身处世产生很大的影响。

辛亥革命以后,上海有关方面从清政府那里接收了大量的金石书画,需要甄别鉴定。为此发出请柬,要请一批阅历较深、有鉴别能力的书画家到上海去鉴定书画。俞老先生素有鉴赏家的名气,所以也在被邀之列。但是俞老一刻也离不开他的儿子,他要去上海,就一定要带着振飞一同去。于是,俞振飞就向私塾老师请假,随同父亲一起前往上海。

上海这个鉴定小组有吴昌硕、陆廉夫、冯超然、王一亭等书画大家,俞粟庐老先生与他们极为熟悉,每天与他们共同鉴定书画、碑帖、篆刻等物,平均一天要看一、二百幅。那时俞振飞才十二岁,天天在一旁帮助展开和收卷画幅,历时三年。在此期间,俞振飞一面浏览了大量字画精品,一面又倾听着各位前辈名家的品评,不但扩展了视野,又学到了书画金石方面的不少知识。

当俞振飞十四岁的时候,就在父亲的授意下,拜吴江大画家陆廉夫(名恢)先生为师,学习国画。先攻山水,后习花鸟,后来,俞振飞对“艺坛三绝”(诗、书、画)都拿得起,其造诣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他演出时舞台上的书卷气高人一等,其原因也在这里。

旧社会视戏子为“下九流”,即使是票友参加化妆演出(彩唱),也被看做是伤风败俗,甘习下流。所以俞老先生一直是只准儿子唱曲,不准参加彩唱的。后来,经过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的冲击,这种社会风气慢慢地有所变化。

1916年夏,俞振飞寄读私塾的张家要举办客串演戏,请了当时昆曲界的“全福班”的名演员沈锡卿来教授身段和动作,排练的节目是《牧羊记·望乡》,初步确定由张家少爷张紫东饰演苏武,俞振飞饰演李陵。因为害怕俞老先生的反对和阻止,他们躲到了“拙政园”内的“三十六鸳鸯馆”进行排练。教师沈锡卿是“全福班”中的著名老生,在念白方面注重角色的语气,感情充沛,身段动作十分讲究,而且在教学传授方面亦极有经验。在沈老师的教导下,张紫东和俞振飞初次登台演出的《牧羊记·望乡》即获得成功,就连反对他们串演的俞老先生看了也点头叫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在扮相、嗓音方面都无可挑剔,并发现儿子是个当演员的上好材料。至此,俞老先生对儿子参加业余演出也就默认了。

当时,老一辈昆曲爱好者每逢春秋两季,总要带上乐器聚在一起,整曲整曲地唱它几回。这种聚会“清曲家”们称为“同期”,在俞老先生家中是经常举行的。至于室外活动,除了每年秋季在虎丘的聚会外,还有五月在松江的东司庙,六月在杭州的灵隐寺山上的“韬光庵”或西湖湖滨的“暮烟别墅”,七月七日在嘉兴的“烟雨楼”,八月十八在王欣甫的家乡海宁袁花镇“妙果山庄”举行盛大的曲会。因此,俞老先生便经常奔波在杭嘉湖地区的盛会之间,这也使青年时代的俞振飞大大开阔了眼界,增进了见识,同时又结识了好多文化界的名流。

1921年当俞振飞19岁的时候,上海有一位纺织专家穆藕初,此人非常爱好昆曲,需要请一位老师教唱,便着名画家冯超然出面,写信给俞老先生,拟请他到上海去教戏。由于俞老先生时年已七十五岁高龄,且患得青光眼疾,不便前去,就派儿子去上海教曲。这样,就使俞振飞脱颖而出,一脚跨进了十里洋场的上海滩,为他尔后发展昆曲艺术和学习京剧提供了方便。

俞振飞到上海以后,遵照父亲教导,随时随地寻求发展昆曲的道路。有一天,他把自己希望创办一个昆曲学校的想法并给穆藕初说了,不料竟一下子得到了穆藕初的赞同,并表示愿为办学筹款想办法。在穆藕初的倡导下,俞振飞又联系上了上海的昆曲名家徐凌云,加上俞振飞的同窗学长张紫东,这几位殷实富户共同投资,在苏州桃花坞五亩园购置了一所房子,办起了一个“昆曲传习所”,把“全福班”所有的老艺人都请来担任教师,招收了七十余名十几岁的学生,传授昆曲艺术,培养昆曲演员。除此之外,还请了沈月泉、许彩金、尤彩云任教。俞振飞也曾短期回到苏州任教,除教授昆曲外,还教学生吹笛子。在这些热心昆曲事业而又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几位领导人的组织下,传习所集中了上海、苏州两地的有名演员和名票,举行了一次盛大而隆重的演出,演出历时三天,收入近五千元,全部充作“昆曲传习所”的经费,使昆曲表演艺术获得了新的生机。

二十年代,京剧渐渐在江南发展起来,好多京剧名角儿纷纷到上海演戏,使京剧大为流行。俞振飞不会京剧,但很想学一些。在朋友的怂恿下,先后请李志仙、陈道安、蒋砚香为他教京剧,先学老生,后改习小生。1923年秋,程砚秋率团到上海演出,上海的观众对梅兰芳的昆曲戏已经看过,很想欣赏一下程砚秋的昆曲戏。而程砚秋这个班子里,却没有一个能演昆曲的小生。此时,陈叔通先生将俞振飞介绍给程砚秋,初次见面交谈后,程砚秋即感到俞振飞的昆曲功底很深,表示同意合作演出。后来,程俞联袂公演,获得很大的成功,评论家赞之为“珠联璧合”、“绛树双声”。

由于演出获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更激发了俞振飞进一步学习京剧的兴趣。他把业余时间都用来练习武功,排练以小生为主角的剧目。1924年,梅兰芳到上海演出,在天蟾舞台演出《奇双会》。梅兰芳俊美的扮相,甜润的嗓子,朱素云、姜妙香配演的小生,使俞振飞看后神往,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他与《雅歌集》的票友们天天去观摩,还带了笔记本去记录,然后凑在一起,由蒋砚香老师为他们排练,由于群策群力,他们终于学会了这个剧目。

俞振飞在上海演戏成名以后,俞老先生怕他择友不慎而被引进风月场的歧途,便央人说媒,给儿子说亲。俞振飞虽有自己的理想,但迫于礼教,不敢违抗父命,只得委屈地回到苏州,娶了一位志不同、道不合、毫无一点感情的女子为妻,婚后生有一子。

此时的俞振飞,还在继续学戏、演戏,但苦于无名师指点。后来由袁世凯的儿子袁寒云及程砚秋介绍,拜北京京剧名小生程继先为师,进一步造就了俞振飞,使他能成为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剧坛一位有代表性的戏曲表演艺术家。

1930年春,俞老先生因病去世,享年八十四岁。俞振飞悲恸地为父亲办了丧事,还把生母的灵柩与父亲合葬在一起,了却了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报答。后来还请了律师,准备了一笔赡养费,与分居多年、早已没有感情的妻子办了离婚手续。

俞老先生故世了,程砚秋写了一封长信给俞振飞,信中的大意是:“现在没有人反对你唱戏了,你可以正式拜师下海,加入我的剧团,作为正式演员。”从此,俞振飞就北上拜师,正式下海了。以后因继母病重,电报促返,俞振飞只得向程砚秋告假,辞别老师,又回到了南方。

俞振飞在北京演出时曾受到当地个别同行的倾轧与刁难,心里很不是滋味,意志消沉,生活艰难。后来幸遇父执屠心矩教授的推荐,到暨南大学文学院担任《中国戏剧》的讲师。这样,就使俞振飞登上了大学讲坛,通过教学相长,对戏曲艺术从理论上了有了更深的体会,成为一位既有理论基础,又有实践经验的戏曲表演艺术家。

1932年,梅兰芳从北京移居上海,此时他正着意研究昆曲,感到俞派的唱法很合乎他的理想,就请他的秘书许姬传把俞振飞请来,为他教昆曲。梅、俞二人的性情都是比较温和的,彼此相处得极为友好,一起沉醉于艺术研究的气氛之中,遂成为莫逆之交。1933年,梅兰芳与俞振飞为上海昆曲保存社筹募基金举行会演,首次同台演出,演得水乳交融,非常成功。

程砚秋访欧考察归国后,为了要养活众多人,只得重新组团演出。团里各种角色均有合适人才,唯小生一行因程继先老了,尚无合适人选。这时,他想到了俞振飞,便亲自来到上海当面邀请。俞振飞一是情面难却,二是他本性就想演戏,便辞掉了暨南大学讲师的职务,毅然跟随程砚秋到了北京,这就是被人们称为“两次下海”的根由。

俞振飞到了北京,与程砚秋首次合作演出的是《春闺梦》。那时俞程年龄都刚三十出头,各自都有一番经历,眼界更为宽阔,格调更为高尚,而且心气相同。奋力并进,旗鼓相当,配合默契,收到了相当好的效果,使这一出初演不甚出色的戏,成为颇受广大观众欢迎的好戏。

俞振飞和程砚秋也经常合作演出昆曲,人们对于俞振飞气质非常赞赏。因为小生角色是非常难演的。小生最忌几种不好的形象,如:脂粉气、媚气、流气、邪气、俗气、酒醭气、杀气、傻气,而最最不容易培养的是书卷气。小生多演的是古代的文人雅士,如果缺少文化和品格上的修养,就不可能有出于自然的书卷气。而俞振飞却有自幼在特殊的文化氛围中形成的气质和性格,加之又有对于艺术的鉴赏能力,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俞程两位演的都是才子佳人戏,但他们举止大方,动作潇洒,毫无轻佻浮滑之气,演起来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俞振飞的演出,给程砚秋帮了大忙,起到了红花绿叶相互映衬的作用。

俞振飞人到中年,妻子离异了,儿子病死了,孑然一身,倍感凄凉。1937年,与聪颖美丽、能书会画、爱好昆曲和京剧的黄梦耘结为伉俪。从此他们鹣鹣鲽鲽,夫唱妇随,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黄梦耘女士给俞振飞的事业与生活,作出了莫大的奉献,1956年因患癌症病逝于上海。

俞振飞与程砚秋曾分手一段时间,这时,俞请著名画家祁井西来家教他和黄梦耘学画,积累了不少作品。

自从梅兰芳南下蓄须明志辍演以来,程砚秋也到京郊青龙桥务农去了,加之杨小楼的去世,北京剧坛一时显得十分冷落。俞振飞和黄梦耘遂有南归之意,旋即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上海。这时,在上海唱戏也不容易,常要受到地痞流氓的敲诈和刁难,俞振飞只得赋闲在家,停业不演。后来受黄桂秋的邀请,在皇后大戏院上演《奇双会》,姜妙香为之配演保童,一时传为佳话。接着就是与吴素秋合作演出,卖座也相当理想。程继先老师去世,俞振飞十分伤心,就北上奔丧,协助师母料理丧事,最后还组织演出一场“搭桌戏”,把售票所得全部交给了他的师娘,了却了一桩心事,然后返回上海。

抗战胜利后,梅兰芳拟剃须复出,可是由于停演八年,嗓子高音已上不去,心殊沮伤。俞振飞就劝慰和鼓励他,建议他演平缓的曲调昆剧,如《游园惊梦》等。梅兰芳接受了他的建议,经过一段时间的吊嗓恢复,就正式演出于美琪大戏院。演出情况空前高涨,人山人海,天天满座,既反映了人民群众在抗战胜利后的喜悦,也反映了人们对著名艺术家的热爱和崇敬。梅兰芳感戴之余,拟酬谢俞振飞,俞振飞一概谢绝。梅兰芳没法,就邀请他参加梅剧团,于是在1946年,俞振飞正式参加了梅剧团,直到1947年梅兰芳返回北京时,合作才告一段落。

重庆丝绸公司经理范仲实,也是个昆曲爱好者,1948年春,他写信给俞振飞,邀俞来重庆演出。俞振飞欣然同意,就带了黄梦耘、朱传茗等到达重庆,在那里演出了《断桥》、《长生殿》、《奇双会》等戏,演出相当成功,卖座极佳,连远在成都的昆曲迷都跑到重庆来看戏。成都的戏迷在重庆看了戏,觉得还不过瘾,又把俞振飞从重庆簇拥到了成都,演了数几场大受观众欢迎。

从四川返沪后,因市面冷落,剧场上座率低,剧场经理便组织马连良、张君秋和俞振飞到香港演出了一段时间。他们在香港遇见了欧阳予倩先生(当时正在某制片公司当导演),由欧阳予倩先生提议拍摄了《玉堂春》、《打渔杀家》、《梅花镇》、《借东风》等几部戏曲舞台纪录片。

影片拍完以后,俞振飞就告别了马连良、张君秋,偕黄梦耘一起赶回上海。此时上海市面极为萧条,中国大戏院经理孙兰亭来约俞振飞,说要组织周信芳、李玉茹和俞振飞三块头牌合作演出。演出一周以后,观众依然寥寥无几,后经多方设法努力,翻演老戏,排演新戏,演职人员同舟共济,总算度过了这一段艰难的岁月,捱到了解放。

解放以后,市面开始复苏,人民群众迫切要求能看到好戏,可就是缺乏名角。天蟾舞台的领导们想到了流居在香港的马连良和张君秋,便请俞振飞去香港接洽,从此俞振飞又滞居于香港。当时张大千先生也在香港,故友重逢,自然格外高兴,这一回,张大千先生还正式收黄梦耘为他的学生。

不久,周总理派人到香港接马连良、张君秋、俞振飞回大陆,结果因没有联系好,仅把马连良、张君秋接了回来,俞振飞仍滞居在香港。一朵奇葩,缺少绿叶扶持,大有孤掌难鸣之感。俞在香港曾和流落在当地的京剧演员联合成立了个《俞振飞剧团》,破天荒地以小生挑大梁、挂头牌,演出了《辕门射戟》、《玉门关》、《黄鹤楼》、《临江会》、《罗成叫关》等剧目。此时,俞振飞又收了一名广东籍学生,名叫薛正康,他原是上海戏剧学校的毕业生,一向敬佩俞振飞的艺术,此时二人都蛰居香港,遂结下师生之情。

俞振飞在港期间,把家传的曲谱整理修订了一番,还撰写了“习曲要解”一节附在其中,在香港出版了精致的《粟庐曲谱》。这册曲谱对于俞家的唱法,作了经验和理论的总结,阐述得既系统,又深刻,把习曲中的念字、发音、运气、节奏和十六种腔格都作了鞭辟入里的分析,既使昆曲的流布传之有谱,又为戏曲艺术的理论增添了一部有价值的著作。1955年,在周总理的直接关怀下,经文化部副部长夏衍和梅兰芳先生多方联系,俞振飞夫妇终于回到了上海。

回到上海后,俞振飞受到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信任和重用。五十年代中期,上海市戏曲学校成立,他被委任为该校第一任校长,开始了培养艺术接班人的工作。后来,上海青年京昆剧团(后重建为上海昆剧团)成立,俞振飞担任团长,他不仅经常为学生上课,还多次带学生巡回演出。

1956年,黄梦耘因病逝世,俞振飞倍感伤悲,鳏居一段时间以后,复与当时的“平剧皇后”梅派青衣言慧珠结为夫妇。文化大革命中,言慧珠被林彪、四人帮迫害致死,俞振飞痛不欲生。后经人介绍,与著名程派青衣李蔷华结婚。

1993年7月,俞振飞先生逝世于上海,终年91岁。

俞振飞先生的逝世,是我国剧坛一大损失,幸有他的高足(如华文漪、蔡正仁、岳美缇、计镇华、刘异龙等)有的已崭露头角,有的早已名闻遐迩,昆剧事业仍然后继有人。俞振飞老先生在天之灵当含笑九泉矣!

(注:本文在撰写中曾参考宋铁铮所写《一代宗师俞振飞》一文,特此说明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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