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科林·佩里
编译/明廷雄
一
一列大而笨重的货运列车在清晨的阳光中整装待发。这列火车装载着燃料、水和沙石,牵引机车重达410,000磅,比一架747型喷气式客机轻不了多少。即使当它缓慢而行,列车长罗伯特·莫尔也能感觉到柴油机车碾过地面时沉重的隆隆声。
49岁的莫尔把身后96节车厢从头至尾扫视了一遍,并回想起自己为什么总是执着地要当一名列车长。对他而言,能控制这么一个漂亮的庞然大物真是美妙绝伦。
此刻是1998年5月12日上午7时,莫尔浏览了一遍所有火车上危险物品的调度单。“车上有汽油。”他对驾驶室里的火车司机罗德·林德利说。
运载液态丙烷汽油意味着在制动这辆6200吨重的列车时要格外小心。一旦车子出轨,这些爆炸性的燃料就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除了燃料之外,车上其它主要的货物是新出品的汽车、汽车配件和煤。
在对列车做了最后一次全面的外部检查之后,莫尔跳上车。列车慢慢地驶出伊利诺斯州的迪凯特车站,向东进发,开始了通往印第安纳州珀鲁的172英里的旅程。此时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莫尔舒舒服服地坐在机车驾驶室里,微笑地看着司机罗德打开餐具柜上的加热器。罗德照往常一样把加热器当作炉子使用,着手准备午餐。“这是猪排,我自己熏制的。”罗德骄傲地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一大块用锡纸包着的猪排放进加热器。
下午1点45分左右,列车驶近印第安纳州拉斐特市。他们把车速减至该路段的限制速度——每小时25英里。罗德打开闪光灯和警铃。虽然两人曾千百次地穿过这一城市,但在第一个弯道上他们总是倍加小心。前面3英里的轨道上。至少有24处与市内街道交叉点。
火车头绕出了弯道,罗德突然注意到前面大约150码远处靠右边的铁轨上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小黑点。他想那也许是一只狗。他开始轻轻地按响汽笛,尽管在拉斐特市一带这样做是有悖常规的。“快,小狗,快走开!”他催促道。
在罗德不停地操纵控制器时。莫尔正站在他的身边,凝神注视着前方,看轨道上到底有什么障碍物。通常情况下,都是些捆扎起来的破布废物之类的东西,很少有真正紧急的事情发生。当然,莫尔在铁道上跑了23年,也经历过为数不多的几起事故。
此刻,火车距离前面的障碍物不到100码了。莫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目标越来越近,一张小脸转了过来。
“天哪!”莫尔震惊得大叫起来,“是个孩子!”
二
就在当天的中午时分,家住印第安纳州拉斐特市的蒂拉·马歇尔女士准备到房子前面的院子里干点活。这位有4个孩子的34岁的单身妈妈想在房前种些花草,美化家园。这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对于干这样的活再适合不过了。蒂拉一边想一边朝街对面的那些房子望了望。眼前是一片深深的在风中摆动的青草,50码远的地方,铁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蒂拉开始在一小块地上干活,她的小女儿埃米莉正坐在附近,把手插进松软的泥土里玩得高兴。埃米莉才1岁零7个月。每隔一会儿。蒂拉总要转过头来看一眼埃米莉.看她是否还在身边。但慢慢地,蒂拉放松了警惕,终于全神贯注地扑到她手头的活计上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火车发出的短促刺耳的鸣叫把蒂拉从对花园的凝神中惊醒。怪了,她心里想,穿过城区时他们通常是不按汽笛的!
她往身边瞟了一眼,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埃米莉早已无影无踪。
蒂拉一口气冲到房子后面,她知道埃米莉平时喜欢在那儿同她11岁的哥哥扎铁雷一起玩游戏,往往是埃米莉跑到后院里去,扎铁雷穿过房子对她进行拦截,惹得她发出快乐的尖叫。蒂拉大声喊:“埃米莉!埃米莉,宝贝,你在这儿吗?”
完全没有她的影子。蒂拉又跑到房前,扎铁雷正站在那里。“你妹妹没跟你在一起?”蒂拉急切地问。
“没有!”扎铁雷也预感到事情不妙,一说完便冲进房子到处搜寻。
蒂拉突然之间变得六神无主,因为恐惧和震惊,她的双腿禁不住直打颤。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对她来说好像不是真的。
一阵恶心和晕眩朝她袭来,她呆呆地站在门厅的过道上,一动也不会动。扎铁雷把屋子找了个遍,仍不见妹妹的影子,跑过来一把搂住妈妈,哭着:“妈妈,我好怕!”
三
火车上,司机罗德必须马上作出决定。此刻,火车还有一半的车身绕行在弯道上,如果采取紧急制动,有可能导致火车越轨翻车。但火车就要压向小女孩,这种可怕的局面让罗德别无选择,他只能冒险紧急刹车。
火车颤抖起来,轮子在铁轨上擦出火花,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声。罗德使劲不停地按汽笛,仍然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火车继续向小孩冲去。因为制动是从前往后进行的,罗德和莫尔能感觉到车厢之间相互猛烈地撞击。罗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前面铁轨上那个孩子的身影,他除了在心里默默祈祷,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火车依然飞速向前。
莫尔凭借直觉采取行动,他猛地拉开司机室左边的车门,跳到铁轨边窄窄的走道上,之后飞快地超过火车头,纵身一跃,闪电般穿过铁轨,到了火车的右侧。紧接着他又飞身跳上火车头前面的排障犁。所有这一切,莫尔冒着生命危险在几秒钟之内完成。
孩子离火车只有40码远了。莫尔的大脑像一部疯狂旋转的机器,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火车此时的速度是每小时20英里,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还要滑行150码才能停下来。眼下绝对没有办法赶在火车碾向小女孩之前让车停住。一想到排障犁就要铲向这个幼小的生命,莫尔的心就因为恐惧而紧缩起来。
剩下不到10秒钟,事故就要发生。这时,只见小女孩滚下了铁轨,上了外侧的铁路枕木。如果她不抬头也许排障犁刚好可以毫无妨碍地从她身上掠过。但接着小女孩拱起了后背,准备起身。“不,不,孩子,躺下!”莫尔大喊。
此刻,车速减慢到每小时15英里。汽笛震耳欲聋,一路嚎叫个不停。
莫尔用左手紧紧抓住排障犁上的扶手栏杆,左脚尖试探着朝铁轨边的走道上尽可能地伸去,心里明白,这可是最后一点机会了。
孩子还在挣扎着要站起来,恰恰正对着排障犁可及的范围。莫尔挺直身体,把右腿伸出去。“再近一点就好了!”他咕哝着,咬紧牙关。“再给我一两英寸……”
突然,小女孩站了起来。莫尔猛力踢出右腿,用脚尖朝小女孩扫去。只见孩子被踢飞出去,头朝下,撞到了碎石子上。火车隆隆驶过,莫尔很快转回身,孩子没被机车挂上吧?他心里默想。
莫尔纵身从仍在运行着的列车上跳下来,跑到孩子身边。她正躺在铁轨附近一个劲地哭,鲜血从她头部伤口中汩汩外流。
四
蒂拉站在房子的前院里,紧紧握着儿子的手,抬头看到人们朝铁道方向跑去。她想叫,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窒息让她喘不过气来。
莫尔跪在小女孩的身边,只听小女孩哭着叫:“妈妈,妈妈!”莫尔便狂喜地松了一口气,估计女孩子不会有大问题。莫尔把她抱起来:“宝贝,我们找妈妈去!”
这时火车停下来,消防队员和警察都到了,莫尔把小女孩交给急救人员送往医院。
蒂拉看到几位警官朝她身前的草坪走来。她被包围在一股新的恐惧之中,只觉天旋地转。“你们一定是来告诉我,那是我的孩子!”她绝望地尖叫。
得知孩子正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蒂拉一下子崩溃了,哭着倒在了一位警察的怀里。
莫尔疲惫地回到列车上,只觉一股被抑制多时的感情猛烈地冲了上来,如此之快,他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当天晚上,莫尔回到家,见全家人都正候在门前,列队鼓掌,欢迎他的归来。他们已经在电视上看到了他奋不顾身挽救小女孩的英雄事迹。当莫尔得知,小女孩除了头部的伤口和其他一些轻微的擦伤之外,已经安然无恙,他才彻底嘘了一口气。
一星期后,莫尔驱车来到埃米莉的家看望,她妈妈蒂拉迎了出来,同孩子的救命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莫尔抱起小女孩,亲昵地逗她:“哈罗,埃米莉!”
(李战荣摘自《现代青年》199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