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你的[山海关]

[台湾]江儿

如果这么一个重要的男人，在这个最能发挥关键作用的时刻，却有意无意地逃避、退缩，还抱着古老的观念：“这都是女人的事！”那么，现代女性就太可悲了！因为真要是按照传统，在这月子里，是她一生中最有资格被人侍奉，充分地沐浴在怀抱新生儿的喜悦气氛之中的时刻。但现在，能照顾她的人都不见了，大都市中的小家庭，虚弱的产妇实在是非常窘迫的！

“做月子”是初为人父的“山海关”，我便努力用心地准备……

当兵之后的男人自夸——除了“生小孩”，什么事都会做!

而在我如火如荼地忙里忙外了40天，帮妻做完月子，受到众婆婆、妈妈、姑、姨、嫂、姊与女同事们“炮”口一致地“轰然”赞美与肯定时，在男人“什么事都会做”的“事”中，我灵光一现，总算找到了其中“最大、最难”的一桩——原来就是帮太太做月子这件事!

尤其，整个社会已充分小家庭化，不论3口或4口之家，这桩“大工程”的设计兼执行者，为人夫、为人父的这个大男人，必然是第一、也是惟一的人选。

有人会暗笑地问：找个人手(当然包括妻的亲娘或婆婆)、花点钱不就得了?何苦自己熬、自己弄得兵荒马乱?

这实在是没做过月子的人讲的话。

在这当口，常是女人一生中最脆弱、最需要被照顾的时候，长辈虽有实际的经验，却得挂虑其年纪、体力、个性以及长辈终究是长辈，无从“呼来唤去”；倘是帮佣等外人，则因陌生而衍展出的诸多不便、猜虑，反而令产妇愈发不能放松养身静心。

那么送去做月子中心好不好呢?一来是收费太昂贵，且那种用西式的营养观来“针对”产后女人亟须的特殊性，短期内在充分睡眠的条件下虽见精神康复，但5年10年后才逐渐浮现的诸多妇女病，那才是叫人担忧的啊!二来，宝宝集中看管，延续着出生后在医院育婴室那种“举目无亲”的冷感，如果你稍加站在小生命的立场，别把他看成是没有感受，没有灵魂的东西，则绝不忍心在他初来这世上，理当饱受欢迎、拥抱、凝赏、赞叹气息的第一个月，反而得独自睡在生疏、隔绝，特别是“不是家”的地方，这不够残酷吗?

单单这两点，已足以叫人深感这种社会分工形式的“时髦”，有其人性本质需求上的缺憾。

因此，简单归结来看，一个既是产妇最可以倚靠、差遣的人，也是发闷苦、有助调节产后复杂心绪的人，更是最想共同分享初为母亲幸福、兴奋之情的人，除了自己的丈夫，恐怕再无合适的对象。另外，如果从孩子的“希望”来想，那在“子宫”里已熟悉而亲切的肚皮外的声音，对其初来乍到的不安，血缘之外尤其有抚慰之效的，无疑也惟有亲爹一人堪此重任。

我看清楚了这事的“舍我其谁”，也觉得这是男人要跃升为人父必过的“山海第一关”。早在预产期前半年，便用心阅读有关如何做月子、产妇心理与父亲手册的书籍，然后把具体需做的事项一一罗列在那只能“孤军奋斗”的40天(经研究，月子以做满40天最妥当)的行事历上，并逐步将外务、工作量、人际往来缩减。样子是“如临大敌”一般，心情则是从未有过的雀跃与期盼。

然而，我虽有心要以40天的“辛苦”换取妻子下半辈子的健康，但我那时未辞职，我们的社会给男性“陪产假”的可能尚遥遥无期，一旦妻生产，我办公室内的工作量是增是减，甚至突遭职务变动，也无法预料。这种困扰，别人看来也许是小题大做，但我的忧虑似乎只有上帝晓得。

产期愈近我竟愈莫名所以地轻松，几乎快忘了现实存在的这道难题。等到孩子一降世，我打从第一餐为妻炒猪肝，炖生化汤开始睁眼就忙，困了仍不得睡地在办公室、家里、医院、市场等多处奔跑来去。40天飞快而去，有一天乍然想起，回头一看，咦!怎么从早到晚大小事都一一衔接地极流畅，如此不可思议地大功告成，饱受祝福。

孩子既是夫妻共同创造的杰作，怎么说都没有理由让妻独扛了怀胎十月之苦后，月子又做得粗率，月子里使妻伤心、沮丧、焦躁、孤寂。为人夫者若真的无法亲端汤餐，床边陪伴，至少当尽力安排，令妻儿的遗憾减到最低。其实，正因为自称“什么事都会做”的男人独独无从为女人分担“生孩子”之艰辛大业，而“做月子”正可以作为回馈与感激，哪能再找什么推脱、逃避的借口呢?何况在这事上倘若还袖手旁观，更无颜在后半辈子里，平白向儿女捞个“父亲”之大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