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弯路

孙宏文

题目刚刚写下，泪水已模糊了双眼。因为我知道，假如我再做一次母亲，我一定不会再压抑我的爱，再吝惜我的情，我会用我最深的母爱，最热烈的亲情使儿子的每一天都是快乐而幸福的!

我不是一个缺少感情的人，但是在与儿子相处的最初一年里，我想我的态度可以用冷淡，不，应该用冷漠来形容。

儿了完全属于“计划外”生育的孩子。若不是手术室里那令人惊恐的冰冷的器械和大夫的呵叱；若不是母亲的再三规劝，我想，儿子的小命早就没了。

我与丈夫在无奈中接受了这个现实。我一方面担心这不请自到的小生命是否健康，一方面抱怨因此而失去的晋升机会。

人常说，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懂得好好珍惜。我与丈夫正是如此，从未想过好好地珍惜、细心地呵护这个小生命。依然时不时地爆发家庭大战，有时战火激烈，甚至惊动了双方父母。我曾设想，在某次激烈的争吵或我的极度悲伤、过度劳累后，孩子便没有了，电视中不是常有这样的镜头吗?好让丈夫和他的家人感到愧疚!今天想来，这是一个多么幼稚、愚蠢而又不负责任的想法啊!

不管外界的环境如何，不管我们的态度怎样，腹中的小生命仍然在以顽强的生命力一天天成长起来。在历经了那令人刻骨铭心的阵痛后，孩子顺利出生了。当医生把包好的孩子抱给我时，我甚至都不愿睁开眼看一看他。至今，我记不起他刚刚生出来的小模样。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缺憾哪!如果我再做一次母亲，我一定会把他紧紧拥在怀中，仔仔细细地端详他，让他那初到人世的小模样在我的记忆中定格；一定会让他倾听着我的心跳安然入睡；一定会轻轻摩挲着他细软的头发与他轻声讲些贴心的话儿……可是，我什么也未曾做，白白地痛失了这宝贵的时机!

儿子的降临，打乱了原有的生活。我同丈夫不是满怀爱意地接受他，而是为这个小人儿到来后所增添的诸多不便与琐碎而排斥他。尽管我们把他的饮食起居照顾得还可以，但这一切都做得极其勉强，甚至带着不得不做的怨气，从不曾心甘情愿，满怀欣喜地去照顾他。冷冷的冬夜三番五次起来喂奶换尿布，常常不得不因儿子的哭声放下刚刚端起的饭碗，到处晾挂的被褥，永远也洗不完的小衣服、尿布，凌乱摆放的奶瓶、水杯、小碗……我感觉一切都乱了套，到处乱七八糟，劳累与烦闷深深压抑了我的母爱。

尽管有时候，我也想亲亲他，逗逗他，但我竟一次也没那么做。儿子的语言、动作较同龄儿童发展得都晚，但是儿子那双大大的眼睛却早早就流露出一种忧伤，一种孤寂。儿子一天天长大，母子间的感情却未与日俱增，依然很冷淡。无论分别多久，无论何时，儿子见了我都很少有高兴的表示，也从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张开双臂飞奔过来。而我呢，尽管心里有种种想与儿子亲近的冲动，最终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毕竟我是母亲，我无法忍受这种母子间的冷淡。一种失落，一种疏远与一种母亲的自责折磨着我。

我的儿子1岁了，还不会叫妈妈，也不会说任何话。他的表情很少，他的动作也很少，他的笑更少。我在记忆中搜寻，竟发觉儿子从未开心地大笑过!我不曾享受过儿子的童真，儿子更缺少浓浓的亲情，深深的母爱!每当阅读到有关周岁内孩子的各种文章(特别是徐琴美的《母亲手记》)，我的心都会被刺痛，为无法换回的一切自责，为不曾付出的母爱悔恨!假如我再做一次母亲，我一定会做得比任何母亲都出色!我会欣然接受孩子所带来的一切；会满心欢喜地为儿子喂奶、换尿布；会充满喜悦用温柔的声音与他对话，逗他开心；会同他一起感受成长的点点滴滴……我决不会再为他的“不听话”大发脾气；不会对他大声训斥，让他的双眸布满惊恐；不会因他不如别的孩子而责备他；不会对他的求助视而不见；不会苛求他压抑自己的哭声，更不会将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烦恼迁怒在他的身上……

昨日不可留。尽管我有许许多多的会与不会，但一切毕竟都随岁月的消逝而成为过去，无法扭转，无可弥补。痛定思痛，我毅然把儿子从奶奶家接回来。我想，纵然我错过了儿子人生的一段重要时光，但决不愿让以后的记忆再留下遗憾!工作失去了，我可以再找，但失去的母子之爱将再也无法找寻了。

曾经被各种莫名的复杂的情感所压抑的母爱，在与儿子的朝夕相处中汩汩流出。渐渐地，儿子的小脸上多了笑容，在18个月时终于叫出了“妈妈”，这迟来的一声“妈妈”，令我心喜也令我心痛。慢慢地，儿子在24个月时开始说单词了。如今，儿子已2岁半，去幼儿园2个多月了，语言发育有了很大的飞跃，能背些简单的诗句，讲一些英语单词。儿子的进步，让我欣慰，也让周围了解儿子以前的人吃惊。我想，这也许就是爱的力量吧。而且这爱绝对是双向的，既有母亲对儿子的爱，也有儿子对母亲的爱。

当看见儿子那种与年龄不相称的神情，我的心就会一阵阵缩紧，是我伤害了儿子也伤害了自己呀!是我让原本就充满遗憾的人生又留下了遗憾的一笔。在此，我恳切地对所有父母和即将做父母的人们说一句：把爱给孩子吧!不要犹豫也不要吝惜!母亲的爱对孩子来说，是任何人，任何物质都无法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