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打工——杜英男访谈

1999-06-06 22:55
大众摄影 1999年7期
关键词:拍照片摄影者照相机

大 毛

杜英男印象一点

杜英男是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的毕业生,毕业之后不久便出了国,在国外他成了标准的业余摄影者,因为他不可以用摄影的工作方式生存,采访他是因为他的业余身份,靠洗盘子打工来生存,仍然没停止过拍摄照片。因为拍照,使他对英国社会有了更多更深入的了解,任何一种外地的生活,最可珍贵的是对于生活的了解和体验,我想,我的采访,也因此而具有特别的意义。

只见过杜英男两次半,第一次见他他没怎么说话,所以只能算半次。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始终是纤细、敏感多艺术气质的一类,而这类人大多好象总是伴随着失意和痛苦生活着。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就想这个人一定不会活得很顺。当然其实他也并不象我想的那样,因为和他熟了以后,我知道了他心目中的“好”的标准是另类的。

杜英男和许多摄影者一样都有着令人感动的对摄影的衷情,采访他的时候,他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深刻:“经历难道不是财富么?”他的一切生活都会伴随着一种方式,那就是——摄影。如果没有拍照这种方式,我想他对英国的了解和生活体验一定不会这么多。回国两年了,他还没有如愿找到与摄影有关的职业,但是他并不显得着急和焦虑。

“在路上”成了杜英男的一种生活状态,而照相机是伴随“在路上”的人的最好行装。

大毛:你在英国的这几年是怎么坚持拍照片的?

杜:很早就想到国外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1995年5月我去英国,1997年回国,在那儿要坚持拍照片并不太难,你只要不以挣钱为目的就可以了。

大毛:你有没有想过不回来?

杜:有很多人不回来。当时我真没想,在那儿我就作了一次续签证,我就怕我自己会不回来,因为我脑子里总想着回来拍照片,所以我主动不签证,把自己不回来的退路断了。我那时是非常希望回来到《焦点》工作,挺惦着这回事的。

其实我出去的时候就是想拍照片,不是说想去挣钱,想去换一个身份。而是想找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做一种非常纯粹的“看的体验”。

所以一到英国我就开始拍照片了,我想用这种方式来了解一个陌生的国家。我从一上飞机就开始拍,心情好和坏的时候都拍,在学校上课时也拍,老师说人家上课你拍什么照片?那时候是什么都拍,什么都新鲜。后来新鲜劲儿过去了,慢慢地也就不那么随便地拍了。英国的摄影画廊特别多,氛围也很好。你可以到那儿的书店去看书,尽情地看,没有人会管你。我在那儿看了很多大师的作品。

大毛:你用这种方式来了解一个对于你陌生的国家和文化,让照相机带着你看英国,这种方式有效吗?

杜:那当然了。我有好几个朋友他们到英国的时间比我长,但他们每天打工,十二个半小时,一天没休过,除了上班、住的地方以外,几乎其他地方都没去过,就更别提了解英国了如果了解,也只是非常有限的与个人经历有关系的那么一点儿。

大毛: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杜:挣钱。我不为挣钱,我只要能够保证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拍照片。所以我哪儿都去,常常在夜里还在地铁里转。经历本身不也是财富吗?

大毛:那语言的障碍怎么克服?

杜:语言我认为并不是很大的障碍,当然如果我的语言更好,我会更多地了解他们的深层文化,这点是我的遗憾。比如我的房东,这人就特别有意思,他是个秃子,吸毒,他住的房子是不允许出租的,但他偷偷地租,房价就比较便宜。在他的屋子里租房的另一个人是他的哥儿们,贩毒,我很想拍他们,他们不让拍,如果我的语言很好,也许能说动他们让我拍。

我想用中国人的方式去看西方,我认识了一个英国的业余摄影者,经常和他结伴出去。我俩回来后就把我们拍的照片放在一起作比较,发现我们的眼光的差异是很大的。

大毛:你们的差异在哪里?

杜:他们拍的东西非常真实,很逼真。我拍的要比他们抽象一些,更注重一种哲理。但是他们非常讲究观念的表达,一切都要服从于观念,而这种表达是非常直接的。他们的图像的确非常好,在英国你随便翻报纸,那里面的照片都可以成为我们概念中的作品。比如他们也常常有老板的照片,这种照片拍得很有意思,绝不象咱们这儿这样,坐在办公桌前,打打电话之类的,很模式化,简单化。从他们的照片中看得出来西方人视觉训练的基础是很好的,哪怕是普通的人都非常好,就好象是天生的一样。瞬间的把握真是非常好,如果在国内,每张都可以获奖。老百姓绝对地懂得一张画的好坏,从这里可以看出他们的国民素质。

在英国没有一个人需要到照相馆照像,没有影楼,没有照相馆。我看到一个英国人和一个中国人结婚,中国人要求照婚纱照,英国人不知道到哪儿可以照,结果费了好大劲儿找到了一个黑人开的店,才照了。如果要照证件像,满街的电脑照像就可以解决。

大毛:我看你的好多照片都是晚上拍的,是因为打工的原因还是伦敦的晚上特别有意思?

杜:开始是偶然的,后来看照片感觉到晚上的照片特别有意思,因为人到了晚上特别的放松,人在黑暗的情况下更容易暴露本质。白天都是先生,尤其是英国人。而且这和我的心态也能连接上,那种有些虚幻的影像比清晰的影像更生动一些,更丰富一些。我把400度的胶片提到1600度,后来白天也提到1600度来拍,我认为颗粒的粗细无所谓,我就是有意识地追求粗颗粒效果。

大毛:你从来没间断过拍摄吗?

杜:去的第一年间断过,因为要把出去花掉的钱挣回来。后来就没有间断过了。

大毛:你拍了这么多的照片,这些照片你准备怎么办呢?

杜:不知道。不论是出书还是办展览,都要很多的钱,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钱呀。

大毛:你是以摄影的方式生活的人,照相机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你不考虑这个问题,怎么能以摄影的方式生活着呢?

杜:照相机可以说就是我的情人,我没法想象没有了照相机我能怎么生活。可是目前我也的确是没有办法靠摄影的方式生存,对于这种状况我也没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在英国你可以到画廊办展览,可以卖照片。

大毛:你卖过照片吗?

杜:我在英国卖了一张照片,那次送去了大约有二十张。

大毛:是在英国拍的吗?

杜:不是,是在中国拍的。我没送我在英国拍的照片。但他们看了我在英国拍的照片都很喜欢,他们说,这些照片是他们平时没有看到的,是一个中国人的眼光,他们对这种不同的眼光很感兴趣。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比如说地铁,他们就没有去拍。

大毛:在那儿办展览要花钱吗?

杜:不花,只要画廊老板看上了你的照片,就可以了。

大毛:你的那个朋友靠什么生活?

杜:他的身份是自由职业者,在英国专业的摄影人员是很少的,哪象我们这么多。他也是靠办展览卖照片,有时给别人拍剧照之类的。除此之外,他还有政府给的救济金。他不象我们那么讲吃穿,要穿名牌之类的,他们常到跳蚤市场去买衣服。这种差别是很大的。

我认识一个意大利人,他到英国和我的经历差不多,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好,我们之间很能沟通,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们一起放照片的时候,我的技术明显地比他好,他“通”一下就给我跪下了,说我是他的老师。他们放照片特别讲究,要一级一级地试片,但最后还是乱七八糟。他们比我们讲科学,但他们又很死板。我的这两个朋友不但拍照片,还写小说、电影剧本,挺好玩的。

大毛:你的照片都加了边框,为什么?

杜:我认为边框是我的照片的一部分,我的边框不都是一样的不规则的方式,而是根据照片的图像来决定,有些照片就不能不规则。用两张不规则的纸片框稍错一点压住底片,你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来撕纸片,这种做法的效果挺好,它会透进一些光,产生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个边框放出来的照片往往是不一样的,随着它移动的变化效果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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