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
地处我国西南的独龙江两岸地势险峻,山路崎岖,森林茂密,交通极端不便,至今河谷里的一切生活用品仍靠人背马驮这唯一的办法来解决。而在河谷内,一切运输则又以人背为主。因为很多艰险的路连牲口也无法行走。村寨里的干部到公社开会必须带上粮食、铁锅、毯子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要步行好几天甚至十几天。逢到灾荒、“饥饿月”,县政府拨发救济粮时,甚至也有不愿按计划来领取的,因为来回路程要花上十几天时间,能背回的粮食,有时还不够路上吃的呢!不如靠采集打猎来维持生计。
独龙河谷的交通困难之处,还因为有了这条江;有的村寨在江东,有的在江西。独龙江的平均宽度大约40米左右。有句俗话说:“隔岸讲话听得见,见面握手要走3天!”走3天还算方便的,有些地方没法架桥,走10天也难得握手言欢。
独龙江两岸逶迤起伏的担打力卡山和高黎贡山紧夹独龙河谷,河床自北向南倾斜,水流湍急,落差极大。浅水期每秒流速约3米,涨水期则可达5到6米,河底又多暗礁,难以通航,自古以来无法设置渡口。过河的唯一办法就是架桥。
独龙河谷的桥是多种多样的。解放后,政府在江上架设了两座人马吊桥。虽然有些吊桥已把藤篾的绳索换成了钢索,但人们仍习惯称为藤篾桥。
离开巴坡不到两公里处就有一座藤篾桥。桥总长有60多米,桥身是用三根细竹并排捆扎成的,不足一脚之宽!一段一段地直接到对岸。替代藤篾的铁丝将这轻飘飘的竹桥悬吊在两根凌空越过江面的钢索上,好似一个大秋千,人一踏上去就摇晃不停。铁丝的间隙大得吓人,两个人同时从一个间隙漏下江去也绰绰有余。为保险起见,我问清了江水的深度,把摄影包交给身边的伙伴,怀着战士般的勇气,一咬牙就跨上了桥身。竹制的桥身又窄又滑,我两手死死抓住身边的铁丝,竭力稳住自己,保持平衡。可是桥本身实在太轻,任何一点重力都会使它发生无规则的剧烈晃动,忽左忽右,时起时伏。越接近桥中心,桥身就晃动得越厉害。江水在脚下奔腾咆哮,更使人头晕目眩。我默默地一再提醒自己要沉住气,不要紧张,尽量朝前看,但却老是担心脚下踩空,不时地低头去看滔滔的江水。走到江心处,只觉得桥身越来越快地向上游方向倾斜,桥真的要“飞”起来了!耳边只响着哗哗的水声和呼呼的风声,桥仿佛载着我横起身子向上游快速飞去。我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相对运动给人神经上产生的一种错觉。正像我们坐在飞驰的汽车里,看到路边的树木不断向后倒退一样。但是我尽管心里明白,脚和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想挪动地方站直一点,去迎合心理上的错觉。我拼命克服着错觉而产生的冲动,努力想镇静下来。我索性停下站稳在桥上,牢牢抓住锈迹斑斑的吊索,欣赏起两岸的景色和上、下游的风光来,任脚下的藤篾桥自由自在地摇晃“飞翔”,任江水奔腾欢跃。
当我走过藤篾桥,又拍摄了过桥的伙伴们时,心中充满了自豪。然而,那些独龙族人,背着装满东西的沉重背篓,能在藤篾桥上如履平地,疾走如飞,甚至在漆黑的深夜,也敢往来于桥上,一点也不在乎奔腾的江水,一点不在乎飞腾的小桥,实在让我叹为观止。
独龙河谷还有一种过江的工具,就是溜索。溜索分为陡溜和平溜。平溜其实不能溜,大都为3根竹篾拧成的竹溜索。过江的人要用手脚攀住它,一点点地爬过去;也有加上木槽溜梆,用绳索悬吊腰中,但还是要靠手足并用,才能攀爬过江。陡溜常为钢丝绳,往往在东、西两岸的同一处安放来回两根,选用两岸有高低悬差的山崖,以巨石系住溜索,再架上特制的滑板或滑轮,就可以“轻松”地“飞”过江去,当地人送它个雅称:“土飞机”。
在独龙江上不论是过平溜还是陡溜,都是十分危险的,过平溜只要稍一松劲就会掉到江中,被汹涌的江水吞没。陡溜则更难以掌握,从高处搭上溜索,只要脚一离地,人就会向对岸低处飞去,速度越来越快,控制不好,就会撞上对岸的岩石,轻则伤筋破皮,重则粉身碎骨。过平溜我还可以靠着自己当过十多年运动员的体魄;过陡溜,我却只能做“陪客”,“驾驶员”要请当地人代劳,也就是请一位有经验的人带溜,二人同悬于一个挂板滑轮之下,由带溜人来控制“飞行”速度。即使这样,人顺着溜索呼啸而过时,也足以使胆小者吓出一身冷汗的。带溜的人都十分小心,往往在到达终点前10来米就开始扭动滑轮,用增加摩擦的办法来减慢速度。有时为了保险起见,常在终点以前就来了个“紧急刹车”,然后,再用手稍稍攀扶几下,就稳妥安全地在彼岸“着陆”。
(何慧摘自《中外书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