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君礼
我认识一个不漂亮的女孩。
女孩点了首名为《让悲伤随歌去》的歌让我登台唱。我拿起麦克风淋漓尽致地唱,悲伤真的随歌去。
女孩在一家冷饮歌舞厅当服务员。
最初,我不认识女孩。
那时我常拉着我女朋友的纤纤手上这家冷饮歌舞厅。我和女朋友东西南北闲聊,谈情说爱,欢歌起舞,我俩青春的身影常常穿梭于舞池。认识我俩的人都说真是天生的一对。
我拥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所以我对当服务员的女孩无暇顾及。确切地说,女孩与我不相干。
认识女孩是在女朋友跟上另外一个男人后。
我的女朋友是一家合资公司的打字员。公司里一个有钱的主任看上我的女朋友,就想娶她。女朋友坦率地对我说咱们分手吧。我想想那就分手吧。俗话说好聚好散,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分手时我说得很从容,分手后我却老是想念着女朋友,有时想得无可奈何便流泪。后来我常常一个人去冷饮歌舞厅。在歌舞厅里我不唱歌,不跳舞,我坐在原来我和女朋友坐过的座位上喝啤酒。闷闷地喝。喝醉时我更想我的女朋友。人啊,为什么好好的一对会散去!
那个晚上女孩坐在我身边。
女孩说:“见到你朋友啦?”
我说:“见过了。”
女孩又问:“她回心转意了?”
我摇摇头,我毫无表情地说:“她度蜜月了。”
女孩便不做声。女孩出神地看着我。后来女孩说:“我点一首《让悲伤随歌去》,你上台唱,好吗?”
我很久没唱歌了。其实我很想唱歌,朋友们都说我是富有天赋的歌手。
我答应了女孩,我拿起麦克风淋漓尽致如醉如痴唱着那首《让悲伤随歌去》:“生活就像一首歌,有时行云流水,有时狂风雷响……如果你是歌手,请你昂起头张开口唱,让悲伤随歌去……”
我轻松地唱完歌。我唱歌的过程完全是一种宣泄的过程,陶醉的过程,心底洒满阳光的过程。
也不知是《让悲伤随歌去》的歌词写得好,还是我唱得好,总之,我唱完歌后朋友们不约而同地鼓起掌。
女孩不鼓掌,女孩看着我微笑。
我回到座位上,坐在女孩身边。我说了很多感谢女孩的话,感谢女孩在我最想唱歌时点了首歌给我唱,感谢女孩送给我很善意很亲切很清纯的一个个微笑。最后我忽然记起一个问题,问女孩为什么点这首既忧伤又亢奋的歌给我唱。
于是女孩便讲了一个关于女孩的故事:
那是去年的流火七月,女孩从农村跟着男朋友来到这座城市。女孩白天跟着开发廊的男朋友干活,晚上便一起去冷饮歌舞厅度夏夜。后来男朋友跟发廊里的一个女人好上了,女孩的恋爱便像旧琴弦一样喀嚓中断。失恋后的女孩便常去冷饮歌舞厅喝闷酒。女孩不唱歌,不跳舞,只坐在歌舞厅里想着伤心的往事。那个晚上歌舞厅的女老板突然请女孩唱歌,她说你唱吧,唱唱歌会把一切该忘掉的事干干净净地忘掉。女孩就拿起麦克风淋漓尽致如醉如痴地唱,唱得她心底一片阳光。女孩唱的歌是《让悲伤随歌去》。后来,女孩便留在歌舞厅里当服务员……
女孩很快就讲完故事。
女孩很平静地微笑。
我想说什么,最终没说成。
于是我和女孩坦然地相视微笑。
这个夜晚,我心中盛满了感激和甜蜜的幻想,在最后萨克斯乐曲中,我起身和女孩告别。不料,女孩向我伸出一只手,那只手表达了不是握手也不是牵手的意思,那只手……
(赵清阁摘自1998年2期《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