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钰
不久前,美国驻华大使尚慕杰来到清华大学发表演讲,重点谈美中关系的走向。
尚慕杰的演讲是以非常友好的态度开始的,他说:“我很高兴有机会访问你们的世界闻名的校园,在我们美国,清华大学由于理工科的卓越名声而被称为中国的MIT,或者更外交一些,应该说MIT(注:麻省理工学院)是美国的清华。”他的幽默与友善赢得了听众会意的微笑与轻松的掌声。
如果那天的演讲就这样温和地结束了,我恐怕就留不下任何印象了。然而,演讲结束后的自由提问却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当尚慕杰演讲完后,陪同前来的清华校长宣布下面有一段时间请同学们提问。第一个站起来提问的是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他用英语问:“美国指责别国的环境污染厉害,可为什么自己排放的二氧化碳量在全世界却居于首位?”尚慕杰起初没有听清,他很礼貌地请这个小伙子再重复一遍问题。当他最终明白问题后,他显得略有些惊讶。不过,职业外交家的习惯还是让他非常冷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美国的废气排放总量很大,但美国消耗的能量也是最高的,从我们消耗的能量与我们排放的二氧化碳的比值来看并不高,而且,美国为了限制污染的扩散,花费了大量的财力。相反,一些发展中国家消耗能量不高,排放二氧化碳量却很高,而且随着经济的发展,二氧化碳排放量仍在不断增高,我们对此表示忧虑。”
紧接着,又有一个学生站起来问:“美国最讲人权,为什么却允许伊拉克那么多妇女、儿童缺衣少食?”尚慕杰愣了一下,随即,他很干脆地说:“他们侵略别的国家,我们要维护正义,正如当年日本侵略中国一样,我们一样出兵。”
随着时间的延续,同学们提问的积极性愈来愈高,问题如疾矢一般飞向这位微笑的大使。渐渐,大使的职业性笑容消失了。
“请问美国有什么权力用赫尔姆斯博顿法来干涉别国内政?”尚慕杰请翻译重复了一下法案的名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我倒是很希望参议员赫尔姆斯博顿能来听听大家的意见。”
“清华大学是美国人用庚子赔款的一半建的,我们想知道那剩下的一半能否还给我们?”
尚慕杰苦笑了一下:“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我会将大家的意见充分转达给克林顿总统。”
尚慕杰回答后,校长插话:“由于时间关系,下面请再提最后一个问题。”
这时,尚慕杰恳切地加了一句:“我希望下面能提一个正面的问题。”
此时的我似有不忍,觉得把一个大使,而且是带着友好意味来演讲的大使搞得如此被动,甚至有些下不来台,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中国人有一句老话,“有礼不打上门客”,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然而,最后一个问题还是质问性的问题,尚慕杰悻悻地努努嘴,简要地作了回答。
演讲完毕,清华校长代表学校向大使赠送了礼物。之后,尚慕杰严肃地说:“今天来清华的演讲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大家的提问让我难以忘怀,这充分显示了清华的水平。不过,我想说,我们两个国家之间还缺乏了解,更多的交流是必要的。谢谢大家。”随即与校长转身离去。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事后,我一直在想,也与许多同学议论,为什么大家会不约而同地带着同样的感情色彩提问题?
最后的结论很简单:美国政府的霸道与清华学子的傲骨。
(赵晓楠、赵爱钦摘自《南风窗》1998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