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妈妈去上学

1997-12-31 20:41尹正茂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7年6期
关键词:大小便母亲妈妈

尹正茂

1995年8月,申庆伟因为几分之差没能考上高中。同学们都劝因家事过重而没能考好的庆伟继续复习。就在这个时候,庆伟的母亲却因患脑病瘫痪在床上。两年前父亲突然去世,现在母亲又患重病……苦难在默默地考验着这位少年。

庆伟捧着爸爸的遗像坐在像植物人一样的妈妈身边,想到父母吃过的种种苦,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庆伟在心里默默地发誓:母亲,我一定好好地侍候你,孝敬你!

这个只有17岁的孩子,为了这句无声的誓言开始了他艰苦的人生历程。

母亲病得很重,不光是站不起来,而且还有些痴呆。起初,庆伟把母亲送进了医院。那段日子,他医院、家里穿梭来往。进了家门就蒸上几十个窝头,这样就够他在医院吃几天的。在医院,他一把屎一把尿侍候妈妈。家里的破褥子都改成了妈妈的床垫,连拉带尿弄湿的垫子一天要换一二十次,庆伟的手都被尿碱蚀破了。为了不让妈妈暑天得褥疮,他总要按时给她翻身,瘦小的庆伟每次都累出一身汗。因为妈妈不能咽食,庆伟还要用胶管通过鼻子往母亲胃里注流食。为了唤起妈妈的记忆,他一有空儿就在妈妈的耳边耐心地呼唤她,和她说些可能她根本就听不见的话。为了让妈妈瘫软的肢体早日恢复知觉,他常常是饿着肚子用力给妈妈做按摩。晚上,庆伟就坐在小凳上伏在妈妈的病床边打盹。他不敢睡觉,怕妈妈的滴流打过头回血,怕妈妈的床垫湿了遭罪。

庆伟拳拳的孝心并没有感动上苍。每天一百多元的医疗费更叫庆伟难以招架。到后来,母亲的病只好寄希望于中医治疗。为了省些钱,庆伟借来平板车,每天往返10公里路拉妈妈到医院针灸。火辣辣的日头下,庆伟每天拉妈妈走在发烫的马路上,脸上流的已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就这样,庆伟拉着妈妈跑了三个月后,终于有一天,医生说他妈妈的病已没有多大希望了,并告诉他以后就不要拉来了,可以在家里吃药。听了医生的话,庆伟哭了。他拉着妈妈往回走的时候,心想:如果妈妈的病真的治不好,我只有侍候她一辈子了,我恐怕永远也没有读书的机会了。

庆伟带着母亲回到家里。每天他都守在妈妈身边,为她熬药,为她梳洗,为她做一日三餐,为她料理没有半点规律的大小便……所有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劳苦庆伟都不惧怕。然而,就算这样也是远远不够的。庆伟母子俩坐吃山空,就像庆伟的一个袖手旁观的亲戚说的:“你们娘俩的日子就像点油灯,点一天少一天,早晚会要饭。”

多少个不眠的黑夜,妈妈熟睡的时候,庆伟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为了出路苦思冥想。他想的最多的是种地和打工。可是,当时地里的麦苗刚出土,还不是种地的季节。打工倒有可能挣得多一点,可是,人家是不会让我带上母亲工作的——母亲离不了他。就是种地,他想也得把母亲带在身边。于是,他打算把房子卖了,买辆旧三轮车,走到哪儿就把妈妈带到哪儿,把家安在车上。这些事想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就在庆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的一些同学来信,鼓励他继续读书,老师也数次到家里劝他不要放弃学习。他的一位好同学亲自到他家里,帮他为妈妈焊了一个简易轮椅,劝他该学习,考大学时间长,最好考中专。并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就是雇保姆也要上学读书,临走还把身上仅有的二十几元钱交给庆伟。庆伟面对同学和老师的期望,他在侍候妈妈的同时,又捧起了书本。

1996年6月29日和30日,这是中专考试的日子。别的同学由父亲陪着去考场,可对庆伟来说,母亲却成了他考试最难的一道题。他一个人想了好多法,开始想带妈妈到内黄县城里住宿,可是县城里人生地不熟,妈妈出了意外咋办?于是,他还是一狠心,决定让妈妈呆在离县城17公里的家里,中午赶回来照看妈妈。当时校长虽然理解他的孝心,但担心他万一迟到了就会前功尽弃。当时也想找亲戚。可是,庆伟觉得若自己不回来看看还是没有心思专心考试。考期到了,庆伟已没了考虑的余地,他决定中午往家跑。

考试那两天,他是瞒着老师回家的。上午考完试,他就骑上车赶回17公里外的家里,做好饭喂妈妈,收拾了大小便,再偷偷赶回考场。其间,物理考试推迟了几小时,因心里惦记着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母亲,到开考后,焦急的庆伟看了几遍试卷也不知所云。还有一天早晨,他骑车实在是骑不动了,就奢侈一把坐了三轮车,不巧半途车出了毛病,这下可急坏了庆伟。万幸的是不久车就修好了。当他踩着铃声跑到考场时,等他拿准考证的老师急得直跺脚。等考完了,老师才知道庆伟的事。

1996年夏季,庆伟在众多师生的关心帮助下,被河南滑县师范学校录取为普师96级新生。当时,这个消息叫庆伟既喜又忧。他最后想到,我种地都可以带妈妈,上学就不能吗?

学校9月7日开学。9月1日,庆伟凌晨3点天不亮就骑车赶往百里外的滑县,他要在学校附近租间房子。头两天,他没有租到房子,当他向人们说自己要租房带妈妈上学的意图后,人们都不相信他,以为他是个骗子。无奈中,他只好又骑5个小时车赶回家里照看妈妈。第二天仍是无功而返。到第三天,他来到一户租房的人家,他的事感动了房主,人家说不要钱,最后,庆伟坚持每月给20元租下了校园外不远处的两间简陋小平房。

去学校报到前三天,庆伟用车拉着妈妈和两套破被褥(仅有的家当),搬进了他的“新家”。开学那天,当班主任收宿费时,庆伟说他在外面住。这时,他带妈妈上学的事才被老师知道,但郑聪敏老师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等事,她放学后便来到庆伟的家。庆伟的处境深深打动了滑县师范学校的师生。学校免了他的学杂费,还特许他可以不上早操、课间操、下午和晚上的自习,可以不参加学校的课外活动——可是,庆伟不单要做个好儿子,还要做个好学生。

这是庆伟一天的时间表:学生5点30分起床,庆伟则5点起床,帮妈妈穿衣洗脸,5点30分和其他学生一起出早操。早操后到7点上完了早自习,回家做饭给妈妈喂饭。8点回校上课。10点多钟他利用课间操回家帮妈妈大小便,然后回来上课到中午。中午给妈妈喂饭,收拾大小便,做些家务。下午2点上课到3点40分放学,别的同学课外活动娱乐,庆伟则要赶回家照看妈妈。晚7点到9点的晚自习,他每天都来。下了晚自习,当别的同学都入睡的时候,庆伟还要为妈妈梳洗,然后清洗妈妈换下的床垫,一直忙到深夜。就是这样,庆伟每晚还要至少起四次床,为母亲接尿。第二天,他又要重复这个时间表。

许多同学经常劝庆伟在课余时间玩一会儿再回去看妈妈。庆伟总是说自己一想到妈妈孤零零地躺在家里就没有心思玩。事实上,庆伟不是铁打的,他为照顾妈妈已累得就是想玩也没了力气。由于晚上睡不好觉,白天上课他经常用站着听课来驱赶瞌睡。有时候困得写不了字,他就咬自己的手指头。学校曾研究让班里的女生帮助庆伟。可庆伟觉得,妈妈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情况不好让别人帮忙,再说,妈妈长期卧床性情变得暴躁,不会让别人照料她——庆伟觉得还是自己辛苦些好。

笔者在采访庆伟的时候,因为到了该照顾妈妈的时间了,在学生科王在铎科长的陪同下,我们一起从学校来到申庆伟简陋阴暗的家里。

我亲眼看到了堆在屋子里的、乡亲们买的米面和蔬菜,看到了这个勤奋学习、自强不息、孝敬长辈的好青年对母亲的挚爱。这种爱对许多青年人来说实在是太可贵了!它是现代青年人的一种精神,一种境界,一种鞭策,一面镜子,让你动容,让你惭愧,让你思索……

(牟大裕、张瑞强摘自《辽宁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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