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是游戏的规则

1997-09-11 03:36海亮
中国青年 1997年11期
关键词:电脑游戏电脑游戏

海亮

天真是游戏的规则

一位女军官表情疑惑地问我:“将军,你决定投降吗?”当然不是,作为一方军队的统领,怎能轻言“降”字?我只是想终止游戏而已。“不!”我作出了否定的回答。战事继续。我再要求“退出”,那个女军官便又提出了那个令我尴尬的问题。我只好说“不”。于是我的陆海空三军继续对敌方阵地发起猛攻。如此反复多次,我才明白,要退出游戏,就必须回答:“我决定投降。”尽管战争刚刚开始,尽管作为一方将领的我,仅仅是想暂时终止游戏,于是我只好 选择:“是的,我想投降!”那女军官验证了我的决定之后,忽然怒目圆睁:“将军,你这么做,人民是不会原谅你的!”

于是电脑的荧屏又恢复成漆黑一片,只有DOS提示 在那里闪烁着。我从游戏中退了出来。

我无奈地笑着,暗暗猜想游戏的编制者是如何想像出这么一个结束游戏的方式的。

从苹果Ⅱ到PC的奔腾586,从粗陋至极的光块模拟的简单空战游戏到精美绝伦的真人实景拍摄的角色模拟,电脑游戏以硬件发展同步的速度升级,十年前的人们也许不会想到,“游戏”会被摆在商店里标价出售。他们更难容忍,电脑这个代表了高精尖的玩意儿竟会以游戏机的面孔进入到各个家庭,竟会把一大批小孩子、大孩子、甚至是老孩子逗弄得如醉如痴。

玩物必然丧志,这是我们的心理定势,当我们把昂贵的电脑搬进家门的时候,除了紧跟时代步伐的豪迈感以外,玩游戏,对于电脑的这项用途我们总是羞答答地不愿说出来,尽管电脑奇才比尔盖茨扬言要在下个世;纪把电脑变成超级游戏机。

当今电脑游戏的复杂与精美也远非外人所能想像,你可以在游戏中作一回古代的帝王平定天下,也可以当2079年的未来战士去拯救地球,你可以是一个流浪于都市的乞丐,经不懈努力,而成为商界精英,当然也可因经营不善,再次流落街头,你也可以亲驾F16与当今世界最优秀的空军飞行员做一次空中格杀。交互式的操作,使电脑再不是冷冰冰的机器,它可以和你对话,与你交流,对游戏的结果,你甚至可以做出无数的选择。

于是,有人认为,电脑游戏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虚幻的空间,便有人担忧,长此以往……

人们对电脑游戏的担忧其实并不在游戏本身,更多的成分在电脑,或者说电子文化对人们的冲击。就如同蒸气机的出现对产业工人所造成的心理冲击一样,人们对菲人力而又超人力的一切总是抱着两种共生的心态,崇拜和恐惧。令世人关注的卡斯帕罗夫与深蓝的人机大战,正是透射出人们心中那一点隐忧“人与电脑,到底谁将取代谁?”就如同原始部落的土著面对照相机所表现出来的恐惧一样:这个方盒子,会不会吸走我们的灵魂。

照相取代了画像,艺术并没有消失,电话取代了情书,爱情并没有消失。虚拟现实本身就是游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从木棍当枪、竹竿作马、两小无猜过家家,到3D画面、CD音质、真人实景拍摄的交互式游戏,变化的只是游戏的载体,而不是游戏的本质。

在影院里置身杀戮战场,为007的命运牵肠挂肚,为廊桥遗梦男女主角的一段私情而泪雨滂沱,打动你的不是屏幕,不是摄像机,而是创作者编制的故事;一本红楼,让你一把辛酸泪尽伏满纸荒唐言,而偷偷暗笑的是曹雪芹。从这个角度讲,虚拟实境的电脑游戏不过是以“第二人称”写就的作品,而影视文学不过是虚拟实境的精神游戏。

尽管今天的电脑游戏对现实的模拟几乎已可以假乱真,但一切终究是“真实的谎言”,而这谎言的编制者依旧是人。无论游戏多么精美,电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载体,如果抛开商业成分的话,电脑游戏的实质是游戏的编制者与游戏的参与者的心智游戏。正如孙猴子翻一个跟头就可以拿到真经,吴承恩却非要在《西游记》中让唐僧历尽无数的磨难一样,而吸引读者的正在于此。攻关、攻关、攻关,电脑游戏引人之处,就在于他给游戏的参与者得供了更多的精神上的冒险的机会,并且是不必付出任何代价(除了时间和精力),这样人们才敢,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着你的目标努力,并有无数次机会修正自己的失误。游戏的乐趣在于获得结果的过程,而不是结果本身。

“在玄冰谷,去有毒蘑的玄冰森林成千年灵芝。”

“到青螺宫把拾得的玉环给毒龙的夫人看,证明小丫的无辜,然后去打碎花瓶的房间找小丫谈话。”

这不是武侠小说的节选,而是几个电脑游戏的攻关秘笈。本来攻关口令,密笈一类的东西是完全违背了游戏的根本规则的,有高级玩家点拨,略施小计便可变天堑为通途,游戏岂不是变得索然无味,乐趣又何从谈起呢?但这一点又恰恰证明了游戏的编制者与玩者之间的微妙关系,谁高一尺,谁高一丈?拿得起放得下是大丈夫,进得去出得来,不被游戏玩了,才是真正的高手。

曾有人喊出了一句极易被认同的呼号:“这一代伴着电子游戏长大的孩子,将来会怎样?”

我不知道哪一代人不是伴着游戏长大的。

用弹弓把麻雀打得脑袋开花,亲手撕掉蚂蚱的腿,蜻蜓的翅膀,甚至把两只无辜的蟋蟀装进瓶瓶罐罐里看着他们撕咬得你死我活或是两败俱伤,已经被文人们以极其温情的语调写进了回忆录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一切与在电脑前听着模拟的枪炮声,看着由光点组成的子弹杀灭了由光点组成的敌人、怪兽相比(即便画面逼真传神),哪一个会更让人感受到什么是残忍和血腥。

好在十数年前,我们的教育学家、心理学家们还没有那么敏感。否则,我们这些在学前拿着木棍作枪,土块甚至是空气当手榴弹,嘴里喊着“叭、叭、叭、叭”,打打闹闹的秃小子们岂不早就预定为今天的战争狂人。

要说这一代伴着游戏成长起来的孩子与他们的父母有什么不同的话,我想应该是,当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玩电脑游戏的时候,不会像他们的父辈那样紧张吧。

游戏就是游戏。我不否认,作为电子文化的一个产物(原谅,我在游戏前也用上了文化两个字),会或多或少地附带教化的作用。但若为教化而教化,人为地赋予游戏更多的功用的时候,真正的游戏已经死亡了。

当游戏都变得沉重起来时,这个世界哪里还会有一个轻松的角落?

见仁见智,见山见水,有人在游戏里看到了文化,有人在游戏里看到了历史,有人看到了商业价值……但游戏的参与者看到的应该只是游戏带给他的乐趣。

人是爱游戏的动物,而天真是游戏的根本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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