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亚
明月光今年28岁,在中学当体育教师。他业余喜爱玩信鸽,人送外号“鸽王”。这不,他最得意的一只信鸽“青毛”,参加赛程为新疆阿克苏至江苏南京的信鸽大赛之后,一直杳无音讯,以为它回不来了,可这天突然伤痕累累地飞回来了,而且腿上还用细布条扎着一圈花纸。明月光心疼地把青毛拥进怀里,好奇地解开布条,取下纸片,展平,原来是一张香烟壳子,背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鸽子的主人:我们是石油部地球物理勘探局下属勘探队的两名职工和一名司机。我们在从勘探地点运送重要资料去乌鲁木齐的沙漠公路上,突遇强大沙暴,冷藏车被龙卷风远远旋离公路,油箱撞瘪,汽油漏光,深埋沙中。幸运的是我们不仅奇迹般地安然无恙,而且这只被沙暴击伤的鸽子正落在我们身旁。我们救治了它,它也陪伴了我们整整7天,伤势基本痊愈,并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因车上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全部损坏,我们无法与上级联系,只得把获救的希望寄托在这只鸽子身上。我们虽被狼群包围,但有武器自卫,暂时也不缺食物和饮水,能坚持一段时间,因要保护重要科研资料,又不明所处的位置,故不敢轻易突围。如果鸽子能安全返回,务请帮忙打下列电话联系,万分感谢。”落款:“王藻、于双和、刘池。”
明月光从没有去过沙漠,他实在难以想象什么样的风暴竟然能把冷藏车都旋飞起来,不会是有人恶作剧,跟我开国际玩笑吧?明月光疑惑地看了青毛一眼,只见青毛伸长脖颈对着他“咕咕”叫个不停。他暗暗思忖;既然有号码,不妨打个电话试试看。
电话一拨通,那头真是地球物理勘探局。一听说这件事,对方声音就急促起来,请他立即把纸条上的话一字一句重念一遍,并做了记录。他们告诉明月光,勘探局已经派直升飞机在沙漠里搜寻许多天了,一直未能找到那辆冷藏车的下落。青毛带回的消息真是太重要了!
一个小时以后,勘探局南京办事处的同志就开了小车到学校来接他,要他带着青毛立即一起前往乌鲁木齐。考虑鸽子有定向认位的特殊能力,青毛在那儿毕竟生活了7天,到时候说不定会帮上大忙。
乘飞机从南京到乌鲁木齐,用不了多少时间。机上与勘探局同志闲谈中,明月光这才弄清楚,原来勘探队在塔里木腹地探出一个蕴藏丰富的油气田,岩层里还富含金矿。他们把分析岩芯所得的各种数据、图片资料全部拷入计算机软盘,正巧来给他们送给养的冷藏车要返回乌鲁木齐,队里就派两个技术员把软盘和一部分重要岩芯样本送回总都,以便做进一步的测试鉴定。没承想,运送途中出了事故。
沙漠遇险,凶多吉少,明月光深感自己责任重大。第二天,他带着青毛,随勘探局同志登上救援直升飞机。营救人员根据冷藏车离队后三夜两天才出事的行程推算,在相应的沙漠公路附近方圆20公里范围内,先后降落5次,每次明月光将青毛放飞,可是它在天上转了几圈就又飞回来了,显然它没找到冷藏车的位置。
明月光沉思着,对勘探局同志说:“我相信青毛,请扩大搜索范围。”于是直升飞机又升到天空,把搜索半径扩大到50公里。北、西、南3个方位各降落一次,一无所获。飞到东边时,青毛在飞机上就显得烦躁不安,飞机刚落地,它“呼啦”一下就展翅直往东飞。10分钟后,它飞了回来,咕咕直叫。
所有人的心立刻抽紧了。直升飞机再次升空,往东缓缓飞行,直至越过一个大沙丘,啊,地上片片白骨,降落后一看,全是狼的骨头。很显然,这里正是野狼围攻冷藏车的地方,可奇怪的是只见遍地白骨,不见一张狼皮。这些野狼若是被车里的人开枪打死,又被同伙吞噬了血肉,皮总该还在吧。为何不见毛皮?冷藏车在哪里?
青毛展翅又向前飞了几十米,落在一个沙堆上,大家跟过去细寻,终于发现冷藏车完全被埋进了沙堆里。
众人七手八脚扒开浮沙,露出了冷藏车的骨架。整辆车子像在盐酸里浸过,只有底板以下,因深嵌沙里,还算完整,车头车箱千疮百孔,如同被无数个蛀虫蛀过一般。车里有3具蛀空的人形白骨。一具白骨倒在一个密码箱旁,密码箱却完好无损,箱子下面扔着一个玻璃瓶子;另两具白骨,4只手掌却皮肉如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出现如此凄惨的怪现象?
明月光茫然不解。那几位勘探局的营救人员都是沙漠通,看到眼前这副惨景,一个个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我们来迟了!”
打开密码箱,箱里原封未动放着录有地质资料的软盘,软盘上放着几张写满字的香烟纸,纸上记录了王藻、于双和、刘池3位勘探队员遇难后的情况。
原来,王藻他们放飞鸽子后,就躲进了冷藏车厢。他们并不畏惧狼群包围,冷藏车厢壁厚实,狼群奈何不了他们。可后来车里的食物吃完了,狼群还是不散,于是他们便想打狼充饥。可谁知刚打死几只狼,还没等他们出去把死狼抢回来,那些蜂拥而上的狼群就把同类分食光了。他们打死的狼越多,招来的野狼也更多,黑压压一片,专等着你开枪它开饭。他们悟出了其中的奥妙,就不再打枪。狼群捞不到油水,渐渐失去耐心,冷藏车厢攻又攻不进,便逐渐走散许多。剩下20来头冥顽不化的,硬是不走,成天对天长嗥,引诱他们开枪。
3个人忍受着饥寒,坚信那只通人性的鸽子一定能搬来救兵。他们满以为鸽子的主人就住在乌鲁木齐,鸽子飞出沙漠很快就能到家,哪里想得到它要飞往南京呐!
又坚持了一天。第二天中午,他们看到坚守的野狼忽然往远处逃去,有两只跑得慢的满地打滚,一会儿工夫不但不动了,而且渐渐露出了白骨。再看地上,一条金黄色的小河直向冷藏车淌来。技术员王藻大呼:“不好,食金蚁!”于双和、刘池也大惊失色。他们都是老沙漠,知道沙漠里有一种金黄色的蚂蚁,不知学名,大家就叫它食金蚁,马蜂一般大小,翅膀退化,爬行迅速,碰到什么吃什么,树根、庄稼、木材,甚至钢铁它都吃,尤其喜欢啮食沙砾中的黄金,它们筑巢在沙漠底层,啃啮岩石像吃豆腐一样。一般它们不到地面上作恶,大约是这次沙暴刚巧把它们巢穴上面的黄沙吹光了,它们又嗅到了血腥味,便洪水一般漫卷过来,豺狼对它们都恐惧万状。
纸上最后写道:“我们3人肯定无法幸存。车内带有一瓶价格昂贵的AXA药水,这是食金蚁的克星,但药水太少,阻挡不了大股蚁群。我们3人一致决定,药水用来保护珍贵的资料。王藻把药水涂在密码箱和几块最重要的岩芯样本上。剩下几滴,抹在于双和与刘池的手掌上,让他们暂时抵挡一下攻入车内的可恶蚁群,争取这宝贵的几分钟,让王藻写清这次事件的经过,留给以后的同志借鉴。永别了,祖国,亲人!我们并未贪生怕死,辱没人格。盼望小鸽子能带领你们找到这批珍贵资料!”
读完纸片,在场的人个个泣不成声……
(郑金荣摘自《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