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奇
西斯·文德尔的人生最后一个夜晚,是完全按照他的计划布置的。他坐在轮椅上,呷着自己最喜欢喝的葡萄牙产深红葡萄酒;在他身旁坐着的,是他的妻子安东妮特……这一幕发生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的一间狭长的起居室里。
安东妮特的在场,对西斯·文德尔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她是唯一能将他的含含糊糊的喉音(那是他仅能发出的声音)译成连续句子的人。当这种含含糊糊的咕咕声累得他精疲力尽时,他只好用字母卡拼成词、句。
晚上8点刚敲过,西斯拼出了这样一个句子:“让我们别再作任何拖延了。”他举起自己的酒杯向妻子祝酒:“祝你健康!”
妻子把他的轮椅推到床边,服侍他上了床,帮他穿上他自己选择的衬衫,然后帮他安静地躺下。几英尺外。威尔弗雷德医生将一种强力镇静剂灌入注射针筒内。在安东妮特的注视下,医生向西斯枯瘦的手臂注进了镇静剂。10分钟后,医生又在针筒内加入第二种药剂——那是一种致命的药。
当西斯安然离开人世时,妻子大哭一场后。温柔地对着他的遗体说:“这是对的,是吗?是我们合作的。我们几乎每件事都是如此干的。但这一次,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你只得自己一个人走了。”
这一天正是西斯的63岁生日,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结束生命的日子。
西斯夫妇长期以来在阿姆斯特丹经营着一家咖啡店,直到5年前才退休。半年前,他们发现了西斯的垂死症状:起先,他不能控制自己的签字,后来,他不仅不能写,而且不能说了。经过神经病学家们6个星期的仔细检测,确诊他患了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状为运动无力,四肢痉挛,肌萎缩,纤维性颤抖,最后累及髓质内核,严重影响大脑,所有器官的功能都逐渐消失。医生说,世上至今无法治疗这种疾病,病人大约可存活2年多。四、五月后,西斯的肺部已十分虚弱了,而且,他的嘴唇与舌头僵硬后,只好靠手势、字母卡片或写字板来表达意思。
西斯明白,自己已同植物人差不多。他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终点站。在他63。岁生日的前一天,他用打字机打出了致安东妮特的最后一封情书。
摄影机摄下了西斯的临终镜头。荷兰电视台向全国播出了西斯的安乐死实况,随即引发了一场至今还在继续的争论。
反对者认为,安乐死难免会有“谋杀之嫌”,使它成为“消灭”无辜病人的手段,成为一种合法自杀手段,这是一种危险的主意。但是,安东妮特说,电影播出后,她立即收到了几百个电话,其中95%是表示支持这对夫妇的决定的。她说,她至今仍在继续收到热心人的鲜花。当她一遍又一遍看到影片时,始终感觉它是美好的,安乐死犹如安乐生那样美好,因此她对此毫无悔憾。
荷兰在安乐死政策方面确实走在前面,为医生创造的环境也很宽松。凡是患了不治之症,或是苦于无法忍受之痛,或是已到死亡台阶又反复提出要求者,都有资格安乐死。但是。只有经第二位医生检验后,第一位医生才可进行。如今,荷兰每年的13万死者中,约有2300人是通过安乐死告别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