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子滴在如流的时间里

1995-08-22 03:33罗刚
中国青年 1995年6期
关键词:代人冷漠金钱

罗刚

在《中国青年》上看到一篇文章:《生命的两万天该留点什么?》。看了之后心里猛觉一震:原来我们的生命竟只有两万天啊!仔细算来我所走过的已是八千个日子了,这些日子正如朱自清先生所说的:像针尖上的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我突然意识到生命是那样无法抗拒地和时间捆绑在一起,我已走过的那八千个日子,原来只是在世上白白地走过的啊!

我想不起那八千个日子教会了我什么,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来消费还剩下的那一万多个日子。我们的生命在时间的长河中实在太渺小了。

一个黄昏,独自走在空旷的田野。稻谷刚收割完,牧归的牛群和回家的人在田野上稀稀拉拉地行走着。整个空间显得很寂寥。那时天刚刚变冷,风不停地哆嗦着,吹得那朦胧的树影和我都不停地哆嗦着。我的耳边忽然荡响一个声音:“活着的理由只是为了长期的死亡作准备!”这是威廉·福克纳的哀叹。死亡是人类终结唯一的方式。但我的耳边马上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死去的只是死亡本身,而我们的精神将和宇宙精神合一!”这是“疯子雪莱”对生死真理的诗性参悟。生命,只有在他熔化到精神中后才可能和时间较量。

然而,有一天,我曾读到一段文字:

一个女孩问一个男孩:“如果我们留在水族宫里,变成鱼,你愿意变成什么样的鱼!

“黑魔鬼!”小男孩不加思索地答道。

“那我也变成黑魔鬼算了!”小女孩叹口气说:“本来我想变成鹅顶红的。”

“那就变成鹅顶红吧!”小男孩爽快而热烈地说。

读完这段文字,我竟不能自主地流下了眼泪。我想起了那些冷漠的外套下冷漠的面孔和灵魂,想起了在成长进程中所失去的竟是那人性中的至真至纯。我把那些真纯当作幼稚,而把冷漠和世故奉为成熟的标记,并用它来制约我的生活;我把自己的灵魂掩盖起来,在物质的空间里奔波,说这正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尽管我的耳边常有一些穿透灵魂的声音,可我的身子却已陷在物流中不能自拔了。

我曾无数次地听老人们叹息:“这社会变了,人变自私了,他们已全然不知什么叫奉献!”这是那一代人面对现实的感慨,因为他们曾有一个火红的青春,曾在煎熬中为祖国忍辱负重了一生。

我也曾无数次地从稚嫩的童音里听到过这样的话语:“我长大要挣好多好多的钱!”这是他们的父辈用金钱向他们灌输的一个通用的哲理,他们想用自己所没有过的金钱为孩子们买下一个世界。

而我们这些人呢?没吃过大苦,没享过大福,我们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不要什么,该信什么,不信什么。

我们不屑于别人为了金钱而劳碌,可我们又需要拥有金钱;我们害怕孤独,却又常把自己封闭起来;我们口口声声地追求精神的高尚与充实,但当我们面对精神与物质的两难选择时,我们又会最终偏向物质;我们讨厌平庸,却又无法使自己的日子过得崇高;我们渴望漂泊,却又在努力寻找归宿;我们表面上满不在乎,却在心里痛惜所失去的一切;我们的哭泣并不是真正的痛苦,我们的欢笑也并不是真正的欣喜;我们的性格热烈而脆弱,却又装出一副坚强与冷漠的外表;我们诅咒丑恶,却又不得不屈服于丑恶;我们不愿放弃所谓的自尊只是为了满足一种虚荣;我们渴望独立,却又经常是心中毫无主张……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在“来自灵魂的是一场大哭,而来自肉体的是一场大笑”中生活。

我们这代人苦苦探寻人生的价值,却在很多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从身边白白地流走,我们在时间的流里不知不觉地把犹豫和恐惧放在日子中制造着无数的懊悔。在越来越拥挤的世界里,我们竟然无法说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究竟需要什么。

一个月光皎洁的深夜,忽然莫名地从梦中醒来。窗外是一片银白,那月光透过窗户,竟直刺进我的心里。我们一遍遍审视自己是因为我们渴望进步;我们把自己像一块废铁一样扔进火炉忍受煎熬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发现自己真正的价值。也许我们这代人已到了该反省自己的时候,到了为我们的后代创造一个美好的精神家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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