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未来的日子

卢　明

嗨，未来的日子!你好吗?

在经历了人生那么多的春花秋月、风霜雨雪、喜怒哀乐之后，我正在渐渐地踽踽地靠近你。我与你相见一定是上一世的约会吧，无论今生的我怎样地逃避，怎样地拖延，我还是没能摆脱你的牵引。你将我紧紧地拉到你面前，你要让我看到什么呢?你将给予我另一些什么呢?

我看见你手里举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映着我的脸。我一点点地走近，镜子里的脸一点点清晰——它红颜褪尽、华发尽染，风尘填满皱纹，一切美好的字眼再也不能安排给它。而其实在尚不太久的过去，它以及所“带领”的整个人的躯体和气韵，还曾经可人，曾经拥有过一些真实或虚伪的钦羡目光和话语；好像这才是转眼间的事，这一页时光就永远地翻过去了，所有那些相同的赞语和眼神都毫不迟疑地落在了比它年轻的女人们身上。这是我的悲哀，也会是每个女人的悲哀。这就是我未来的日子，你，要让我安详地接纳的第一个现实吗?

我说，我是一个崇尚理想、重视内心的人，外在的悲哀我能豁达地领受，可是，未来的日子你却冷酷地呈现给我另一些现实——那些我祈望去做、能够去做、慵懒中尚未去做的有意义的事，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完成；那些我有意或无意犯下的错，也已经没有充裕的机会去更正；那些少年时该读好的书、青年时该弄懂的感情、中年时该尽好的责任，当我走进你未来的日子里，我便再不可能补上这一课。虽然我十分地不宁愿一生如此残缺，可你还是不由分说地将这个结果立在我的眼前，是不是想藉此来评断我道行的浅陋?

未来的日子，你坐在21世纪的雾霭里，可我从刚明人事时就发现自己从20世纪飞奔着向你跑去。近了你，我便发现容颜日益衰丑，纵然能从年轻女人的头上找到相同的白发、眼角找到相同的皱折，于我都已无济于事。可我仍然祈祷你赐于美丽心境——欣赏一切别人的美丽，接纳一切智慧，包容一切失败!铸就一个慈悲、宽容和亲善的耋耄老妇。我想，这是一个老女人能留给人间最善意的大美丽。我还知道，我，乃至全人类最终的家园都在你的身后。因此，在你面前我祈望能够告慰自己:一生都为追求理想主义、善良、爱和美而活了!虽然从不曾辉煌、不曾富有、不曾生死相恋，可内心充实、祥和而美好；虽然只是一个在尘俗中挣扎的平庸女子，却始终没被滚滚红尘吞没。这样，我便应该知足了。

我还想提示自己:对于生命中一切曾经遭遇的艰辛、坎坷、疾病、痛苦和爱，都永远应该心存感激!唯此，我的内心和灵魂才得以一次次地浸润和丰厚!

我甚至在想，冥冥中潜伏着太多的东西会戮杀人的性命，未来的日子，我还能与你做久久的约会吗?就算不能，我也会感谢你没有“苟延残喘”般地到来，因此给了我以生命更深情的依恋。这样多好!

我常常自诩懂得了人生、了悟了世事，可是，未来的日子，当你一个一个的来临后，我便往往发现自己仍然真正“身在此山中”。你就是这样一个让我永远不可把握的神秘精灵吧?!

未来的日子，我，只是一个对你不抱任何幻想、平心静气接纳而正一步一步走向你的女子。

(曹晓蓝摘自《南方人才市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