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社会阶层的“玻璃天花板”

朱忠良

出生在小木屋的林肯后来入主白宫；穷人出身的洛克菲勒·摩根成为闻名于世的大富翁……这些故事使美国人久而久之形成这样的梦想:每个人都有升入社会顶层的可能，不管出身多么低微，只要勤奋工作，就有可能由穷变富。

然而，美国的现实生活却是另一码事，比人们想象的更加微妙，更加复杂。事实上，美国人变富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小，勤奋工作已不是他们致富的主要因素，社会因素对一个人的地位变动的影响更大。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个问题，九年前，美国社会学家曾就各类职业的地位作过民意测验。他们列举了美国最常见的84个职业，并把每个职业的基础分定为100，让美国人给这些职业打分，结果得出了以下排列:

外科医生得分为82，名列榜首，大学教授次之，得分为78，而后是法官和律师，得分同为76。以下依次为物理学家:74分；牙科医生:74分；银行家:72分；航空工程师:71分；建筑设计师:71分；心理学家:71分；民航飞行员:70分；化学家:69分；传教士:69分；土木工程师:68分；生物学家:68分；地理学家:67分；社会学家:66分；政治学家:66分；数学家:65分；中学教师:63分；注册护士:62分；药剂师:61分；兽医:60分；小学教师:60分；会计:57分；图书馆员:55分；社会工作者:55分；统计员:55分；葬礼司仪:52分；计算机专业工作者:51分；经纪人:51分；记者:51分；行政主管(办公室主任):50分；银行出纳员:50分；电工:49分；出租车司机:22分；电梯操作工:21分；酒吧侍应生:20分；服务员:20分；农业工:18分；佣人:18分；垃圾清倒工:17分；清洁工:17分；擦鞋匠:9分。

从这个排列表中不难看出，在美国，有些职业可能收入颇丰，但社会地位不高。但从整体而言，社会地位和收入基本是吻合的。因而收入高且所受教育程度高的职业就越受到人们的尊重，其社会地位就越高。不同的职业使美国人的工资收入的差距甚大。美国最低收入的五分之一人口组的收入总额只占整个国家工资支出的4.7%，而收入最多的五分之一人口组的工资总额却占了42.9%。进入八十年代后，美国的工资支出更是向富有者集中。目前，美国约有5%的个人年收入超过五万美元，约1%的个人年薪在10万美元以上，年薪在100万美元以上的人数仅为10000人，他们主要是商人、股票投资者及其它形式的投资者、大公司的主要领导人。全美200余家最大公司的高级职员的年薪都在50万美元左右，其中的51名职员的年薪为100万美元。然而，薪水还不是这些高薪阶层收入的全部。大公司最高领导人的奖金和其他奖励有时要大大超过他们的年薪。八十年代中期，福特汽车公司总裁的年薪为140万美元，但他得到的其他收入额却高达590万美元。NCR总裁年薪为100万美元，额外收入却高达1200万美元，是美国总统年薪的60多倍。现在美国中等收入家庭的年收入为27000美元左右(往往是家中二至三人收入的总和)。这类家庭占总数的30%以下。然而，值得庆幸的是，美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目前四口之家的年总收入低于10989美元)的比例在下降，从本世纪四十年代的27%降至八十年代中期的15%。

不同的职业及收入形成了不同的社会阶层。根据社会学家的划分，美国社会分为:“上层阶级”(约占总人口的1%—3%)、“中上层阶级”(约占总人口的10%—15%)、“中下层阶级”(占总人口的30%—35%)、“劳动阶级”(占总人口的40%—45%)和“下层阶级”(占总人口的20%—25%)等五个阶层，构成了一个蛋形的社会阶层结构。

“上层阶级”主要由名门望族所组成。如洛克菲勒、罗斯福、肯尼迪、万德·比、杜邦、阿斯特等等家族。这些家族至少在上两代前就已发家。这些家族的成员相互之间较为熟悉，他们基本上过同一类生活，上同样的学校，去同一个度假胜地，日后通婚现象普遍。上层阶级中地位稍低的(又称上下层阶级)主要成员是暴发户，如:房地产开发商、快餐业巨头、计算机开发能手、中彩者等等。这些暴发户也许比贵族世家更有钱，住更加豪华的房子，开更奢侈的汽车，但由于他们缺乏贵族血统，因而很难为社会的最上层所接受。但是，现在美国的大部分权力已为贵族和暴发户所组成的上层阶级共同掌握。这个阶级不仅影响着美国国内事务，也在影响着外交事务、对外贸易政策和国防政策。

“中上层阶级”主要由商界和职业人员等高收入者组成，同上层阶级一样，他们中多为西欧血统的新教徒和白人。这个阶层的人一般居住在舒适的郊外别墅，家庭生活也相当稳定。他们所拥有的职业使他们能够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也给他们的子女起到了很好的榜样作用。所以，他们的子女一般都达到高等教育水平。

“中下层阶级”的成员的收入为平均水平，干什么工作的都有，但一般不从事体力劳动，主要有小企业主、推销员、教师、护士、技术员、中层管理人员等。这个阶层的成员特别注意有一个合适的、体面的举止，以及注重勤劳等品质。

“劳动阶级”包括了相当部分的非白人和受低级教育者的蓝领工人。如:商业工作者、服务员以及各种半熟练工人。他们主要是体力劳动者，一般不享受退休金、健康保险、病假、公假等待遇，但这部分人往往为他们是最勤劳的人而感到自豪——“从事一种用手干的真正工作。”

“下层阶级”由那些失业者、非技术工人、无家可归者、文盲、流浪汉及其他贫困者所组成。他们在劳动力市场上毫无竞争力。他们一般住在衰败的城区和荒废的郊外。这部分人自认命运不济，持玩世不恭的态度，对子女的生活前途也不寄什么希望。

每一个阶级的成员，因为联系密切，在生活方式上互为影响，因而具有许多共同特点。例如:社会地位高的人对政治就特别感兴趣，更愿意参加投票。上层阶级成员往往是共和党人，而中下层成员则多为民主党员。在宗教信仰方面，上层社会的多为新教徒。在这类人的教区内，宗教活动是传统的、安静的。而下层社会的教徒多为原教主义者，他们的宗教仪式也较狂热。不可否认，社会地位对受教育情况有很强的影响力，父母亲的社会地位越高，子女在学校的学习成绩也就越好。因而上层阶级的后代上大学的比例很高。不难理解，一个人的社会、经济地位越高，他们就越注重保健，就更长寿。相反，下层社会的成员中会有更多的精神病、心脏病和癌症患者。在美国，健康保险基本上是以盈利为目的，所以有钱的人就可买更多更全面的健康保险，享受更好的医疗保健。

尽管美国人不断在梦想改变自己的地位，获得向上升的机会。但上下变动始终不大。前几年美国的一项调查发现，有三分之一的“劳动人民”子女升为中产阶级，10%的体力劳动者的后代得到了专业性职位，而70%的家庭仍保持在原有的社会地位。对此，美国的社会学家的解释是:太多的人在争取太少的高层社会的位子。一个人向上爬还有赖于诸如社会背景、受教育程度、健康状况等等因素。处在越上层的人越容易向上爬(或保持在上层社会里)，因为他们的父辈已为他们“订好”了上层社会的位子。当然，在美国，一个阶层内的小幅度的升迁则是常见的。据统计，全美有一半的男人的社会地位比他们家庭出身地位有所提高，但只是稍稍提高而已——如从工厂工人到监工，或从中学教师升为大学教授等等。也有的社会地位比其父辈的有所下降。全美有四分之一的男人声称他们目前的社会地位比他们的父辈低。

美国社会学家发现，美国人升迁的机会实际上并不相等。对已处在社会上层的人是有利的。他们的起点高，前辈已为他们作了铺垫，因而较容易保持在上层社会里，而处在社会最低层的，虽竭尽全力地奋斗，结果也往往只是捞到个收支相抵。八十年代期间，美国一个名叫尼尔逊·亨特的人继承了一笔石油遗产。他冒失地做了一笔银行投机生意而亏损了数十亿美元。尽管他经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但他仍然是全美的大富翁之一——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而对于成千上万的劳动者而言，仅几千元的损失——如由于生病、失业或养家活口的人的突然死亡足以使全家陷入困境。难怪不少美国人说，目前每个社会阶层间都有一块“玻璃天花板”，下层人可以看到上层，但要冲破天花板进入上一层社会，何其难啊!

(陈心洋摘自《开放》1995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