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肃
1988年夏,我所在的文联进行过一次干部体检,我的体检表上出现令人惊惧的字眼:“老慢支;肺气肿。”结论栏里还加了“戒烟”两个字。结论未免虚妄,因我是不抽烟的。但我要感谢这位体检医生,当我向他请教如何医治这种顽症时,他安慰我说:“没有特效药,可寄希望于气功。”真是悲中有喜,悲的是没有特效药,喜的是还存一线希望。当时,我真感到自己像是被赶到天涯海角的那头小鹿,回过头来,双眼闪耀着渴求生命的光芒。我这目光投向哪里呢?
也许是受到莎士比亚反对豢养肉体,主张繁茂内体精神的影响吧,多年来只顾爬格子,对健康一向是不大重视的。有一年感冒引起的咳嗽延续半年多,我都懒得去诊治。怪不得胸腔总是发闷,咳嗽不止,喉咙里无休止地发痒,冬天成了最讨厌的季节。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位好友引荐我参加短期气功学习班,学习“无极功法”。我这才知道气功是怎么回事。所谓气者,是一种意念引导的“气”在体内的运动,它似乎有,又似乎无,凭感觉而存在。庄子说:“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我过去以为这是梦话,气怎么可以到达足跟呢?现在想来,大约是意念引导的“气”从百会穴到涌泉穴吧。可见先秦时代,练气已成道家健身之术了。
像我这样一位骨瘦如柴而耍耍笔杆儿的人,也能练气吗?连我的辅导老师也好像没有信心。他是一位腰圆脖子桓的京剧武生演员,现在不演戏了,由艺术舞台走向生活舞台,在一家影院做保卫工作。学习班结束后,我经常去拜访他。起初,他对我并不热情,只是出于礼貌的应付,还说了句不冷不热的话:“你能练到什么程度就练到什么程度吧!”后来他见我经常在报上发点文章,才有点“刮目相看”起来。但每次指点总是一两句话,有时只说一个“嗯”字。然而这对我已经够了。我以为练气功要强调实践,强调主观的体悟,讲究悟性。
我的那位引荐者朋友,他对气功的崇拜比我还要虔诚。我们每次见面,他的第一句话总是:“练得怎么样了?坚持着吧!”要是我的气色好,他一定会说:“好,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在练。”有一次我感冒了,他见面便批评我:
“你要是每天练,是不会感冒的。”他好像了解得比我自己还要清楚,确实因为写作忙,已中断了一个星期的练气,感冒也就乘虚而入了。如果说是老师,他才是一位真正的严师。于是我也学他的热情,一方面自己坚持练,一方面也去关心别人。我周围的几位参加过气功学习班的同窗,几乎有一大半不再坚持练了。说是练不出气来。我说我已有了气感,并听到气的声音,他们都将信将疑。后来我一了解,他们大多没有什么病,缺少练气的动力,真所谓“无病不求神”吧。
俗话说“拜佛要诚”,“临时抱佛脚”是没有用的。我一年四季地练,冬练寒九,夏练酷暑,黎光唏瞑,市声未起,是我练气的最佳时刻。正是在这黎明的空寂中,可以听到气在体内运转的声息,我自己也觉得惊奇!我原有顾虑,以为练气是夸大了“意念”的作用,与唯物主义相悖。但每练都有饥肠辘辘感,有内体通透感。过去好失眠,好做梦,梦也奇谲,现在不做梦了,不失眠了,还打起呼来,成了“其寝不梦”的“真人”!喉咙里终于平安起来了,不再像以前总像有猫抓似的。我对抽屉里那些药瓶也视为多余了,甚至有轻蔑的感觉。
1991年10月,机关干部又普遍体检,我的体检表的X线透视栏里,竟意外地消失了往年的一串字迹,跳动着一个个喜人的字眼:“心肺横膈均正常”。我对它的真实性还有些疑惑,过些时候又悄悄再次透视,仍未见那两个讨厌的词儿,心里才踏实起来。并确信世界上有些顽症可以不药而愈。
现在,我感到自己的健康这头小鹿。终于得救了,它在那绝路的回眸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情侣”。无疑,气功将陪伴它作自由自在的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