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安琪拉

1994-01-01 09:30[美]帕特·兰福德梁月海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4年4期
关键词:安琪儿诺曼参天大树

[美]帕特·兰福德 梁月海

大约20年前,内布拉斯加州的一个隆冬。那会儿我们全家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当时,我们有三个女儿——莱兹莉,14岁;莱恩,10岁;莱莎·玛丽,6岁。多亏我丈夫肯的辛苦工作,我才能呆在家里,分享孩子们的活泼与快乐,体察她们可爱而又迥然不同的性情。

三个女儿中,就数幼女莱莎·玛丽灵秀调皮,无拘无束。她一天到晚蹦来跳去,一刻也不安宁,宛如远方潺潺奔流的小溪。

1973年,一个料峭的春日,莱莎从幼儿园拖回家来一棵小树苗。“每个人发了一棵小树苗,”她说,“它将来一定会长得很茁壮。”

我仔细一看,那棵小树苗其实只不过是根两英尺长的毫无生机的枝条而已。根部的土疙瘩已被拖拉掉,根须看上去都快干枯了。可莱莎硬是央求父亲把它栽到了后院。“我给它起名叫安琪拉,”莱莎郑重其事地宣布说,“因为所有的安琪儿都会来帮助它茁壮成长的。”

此后,莱莎每天都要给安琪拉浇水。同时,还要拍拍它,虔诚地说上几句悄悄话,然后低下头默默地祈祷。莱莎坚信,终有一天,她会让这棵幼苗长成参天大树。

夏日的一个清晨,莱莎风风火火地跑进厨房:“妈妈,小树长出了两片叶子!”她大喊大叫,“两片叶子!”果然,那棵叫安琪拉的小树已经抽出了嫩嫩的绿芽……

随后不久,安琪拉便成了我们家庭中的一员。我们常以对小树说悄悄话这件事来逗莱莎。有一次,莱兹莉的剪草机不经意刮了安琪拉一下。莱莎见了,不依不饶,非要莱兹莉向小树道歉不可。莱兹莉无奈,只得在安琪拉面前弯下腰,毕恭毕敬地说道:“对不起,我刮着你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到了夏末,我猛然觉得,即使莱莎不在,我也已经默认了安琪拉在家中的位置。

冬日来临,风雪肆虐。莱莎经常跑出去,抚慰安琪拉好好睡觉,等待春天时醒来。转年夏天,安琪拉伸枝吐叶,生机盎然。我们全家特意为安琪拉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庆祝会。大家一起分享了莱莎的欢乐她站在安琪拉身旁,一只手抚着它,笑嘻嘻地对我们做了个鬼脸儿……

幼女的这一娇态,是我心海上的一束阳光,灿烂、明媚,她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1974年8月,莱莎7岁生日前两天。将近中午,一位外科医生突然出现在医院病房门口,我和肯正在那儿等着。从凌晨起,那位医生就在为莱莎做手术。“不必用显微镜检查,就可以告诉你们,这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恶性肿瘤。”他沉郁地说我们一下子呆若木鸡。

为了征服在女儿体内逞凶的恶魔,莱莎接受了电疗。治疗过程中,每当听到爱女痛苦的哭喊声,我们都肝肠寸断,悲痛万分。经过几个疗程,淋巴瘤慢慢小了下去。

1975年6月,莱莎身体恢复了一些,甚至能骑自行车了。可是不久,病情反复,被迫又进了医院。这次医生说,不必再治了,已经无力回天了。

虽然我们从未给她任何口头暗示她快要死了,但我相信莱莎知道这一点。尽管如此,她的天真活泼仍一如既往,她从未流露出一丝恐惧。

我暗地里下定决心,在那最后的结局到来之前,要让莱莎尽情地生活。她想学游泳,让她学了;她抱着心爱的玩具狗诺曼一起出去走亲访友;一位邻居想给妻子办次别开生面的晚会,也请她帮助筹划。晚会上,邻居们都来助兴,莱莎玩得开心极了。

两周以后,8月17日一个燠热的下午,诺曼伴着她,我们的小女儿陷入了一片宁静安详的昏迷之中。她的呼吸渐缓渐歇,最后好像完全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哈登医生又听了一次心跳。最后,我打破了沉默:“都结束了?”

“是的,都结束了。”他轻轻地说。

葬礼结束后,我们回了家,回到寂无声息的屋里。楼上,诺曼孤零零地蹲在莱莎的床头,无所依傍;窗外,骄阳下的安琪拉孑然伫立,形影相吊;我们的内心,都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无尽的悲伤和失落……

在那些黯然神伤的日子里,我们与莱莎的唯一联系就是那棵树——安琪拉,它已有7尺高了。家中的一切,无形中也都让我们不时想到莱莎的离去。我们打定主意,马上搬家。全家郑重保证,来年春天一定把安琪拉移过去。

第二年4月的一个清晨,我们返回旧居来移安琪拉。此时此刻,我们深切地感到了一种不言而喻的责任和义务——要像莱莎也会做的那样,培育好安琪拉。我们把它栽在了新居的后院。

光阴荏苒,一切如旧。肯埋头于银行事务,我在抚养莱恩和莱兹莉的同时,也悉心照看着安琪拉。它越来越枝繁叶茂,茁壮挺拔。我们以此来继续默默地怀念着莱莎。

两个女儿出嫁后,肯和我于1988年迁到了一座小城。此时,我们心爱的安琪拉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树冠繁茂,亭亭如盖,再也无法移走了。为了给肯做纪念,我特意让人拍了一张安琪拉繁花怒放时的照片,挂在我们的卧室里。

1990年底,莱莎要是活着,也该23岁了。肯以本应该用来让她受教育的钱,设立了一项奖学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

现在,我很幸福。经过长途跋涉,我终于走出了阴郁的谷底。善良和同情心贮满了我的心房。我悟出了一点儿道理:悲剧中也能发现希望,每一个生命都生机盎然,无论她多么短暂。

莱莎留给我们的最好的礼物是安琪拉。现在,它足有30尺高了,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它挺立在那里,是对一个孩子的信念的雄辩有力的证明。莱莎从未怀疑,一根毫无生机的枝条会长成参天大树。本来,我们理应是她的老师,实际上正是她给了我们教益——关于信念、关于爱心和所有上帝的安琪儿们的巨大力量。

(崔方摘编自〔美〕《读者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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