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涌
面对这盏台灯,我常自问:“自己所做的努力是否还不够?”
那女孩从远方来信,问,还是那幽亮的台灯吗?
哦,幽亮的台灯,我回到几年以前去了。
那时我住单身宿舍。学校在郊外,孤孤单单。很多教师下午就乘车回市区。我住的那两层教工宿舍楼,二十间房子,夜里,常常是一两间有灯光。
我的房间只有一盏台灯。
在灯下看书、备课、改作业、写作……背对着门,背对着门外的世界。
我想,那时那女孩从门外走过,看到的,就是我的背影,就是这盏幽亮的台灯。
屋里确实简单,一副木板床,两个木书架,一张写字桌。
夜里引人注目的,也只有这幽亮的台灯。
那天夜里,忽然听到身后有轻捷的脚步声。
转过身一看,她已站在门口处了。白皙的脸,浓如瀑布的披肩发,红艳艳的毛线衣。
那一身如光华,给屋里带来了亮色。
“我来看你,可以进吗?”她说。
她是外语系学生,我没有上过他们的课。两周前,在校艺术节时,搞过一次文学欣赏讲座,外语系来了一群女学生,她是其中的一个。
我当时没留意听者。我其实很紧张。第一次在小礼堂似的电教室搞讲座,冒出了一身汗,说话不生动,甚至不流利。不少学生中场溜了。反正是讲座,进出自由。开场时还是满满一场,还没结束,座位上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是我歉意地笑笑,说:“准备不好,而且是头一次……”
剩下来的听众给我以掌声。
我一抬头,看见了她。
我当然欢迎这位热心支持过我的学生。
“宿舍里来了两个男生,大家正在打牌哩。”她说。
我说我在备课。
闲谈了一会。
似乎没有话了,我不知说什么。
沉默。
后来是她开了口:“教工俱乐部有舞会,去吗?”说罢,她脸有点儿红。
我想了想,说明天要讲课。
她笑了,似乎不太自然,说:“打搅你了。”
送别她,看着那婀娜的身影消失在黑夜。
我突然感到一阵空虚。
这屋子,好孤单;夜,好沉静。
我只好回到幽亮的台灯下。
以后,她再也没来。想见她,却也碰不上。
一个月后,见着了。她身旁却有了个英俊的男孩。那男孩好得意……
夜里,我坐不下来。破例去了舞会。
果然那里有这一对情侣。他们翩然起舞,一次又一次。
我在角落坐了好久。她终于发现了我,来到我身边坐下,说:“你也来这里。”
“你挺开心呵。”我说。
她低着头,过一会,说:“你不够努力。”
“没想到你这么快。”
“或许,或许是你太慢了。”
慢了!
我心里一颤。
我只能回到台灯下,只能在这里加快加快。
此后夜里,给我以关照的,也就是这幽亮的台灯;
夜里,陪我同黑暗抗衡的,也就是这幽亮的台灯。
夜,深了,灯还亮着。
夜过去了,岁月过去了,灯还亮着。
幽亮的台灯亮在记忆里。
那是青春的航灯。
(吴初任摘自1994年7月24日《韶关日报》)